第73章
  卫徵道:“早前几日就已经返程了,可最快也还要五六日才能抵达。”
  钟桐敛眉沉思,显得忧心忡忡。
  卫徵复又问了句:“他还能拖多久?”
  钟桐不太肯定的回答:“未必能拖到师兄回来,尽力而为吧。”
  卫徵看了榻上神情痛苦的卫闵一眼,不知是不是因为即将当父亲的原因,他竟隐隐生了些恻隐之心。
  说到底卫闵也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只可惜投错了胎。
  生在这无情的帝王家,无人能置身事外。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命不好,摊上了个狠毒的父亲。
  “小皇孙病情突然加重,父皇肯定会来过问,你应该清楚怎么做吧?”
  卫徵点到即止,钟桐了然的点头。
  卫徵只在卫闵这待了一刻钟左右便离开了,刚走出房门,迎面见到一个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人。
  “见过嫂嫂。嫂嫂来看闵儿?”
  卫徵是故意这么说的,太子妃的神情分明是有意找他。
  果然,太子妃垂眸道:“不,我找你。”
  “若是嫂嫂是为了闵儿的事找我,那很抱歉,我帮不了嫂嫂什么。是谁要谋害闵儿,想必嫂嫂心中也有了计量。嫂嫂与其来找我,不如先去找一找太傅吧。”
  卫徵直接点明了说,太子妃曾经也是名动京城的才女,秀外慧中,不可能猜不到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只不过是不敢相信罢了。
  太子妃脸色煞白,手指绞紧了手中的丝巾,明艳大气的眼眸之中是难以压抑的怨恨。
  卫徵不用动脑筋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自觉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便自行与她道了声别,错身擦肩而过往东宫外走去。
  “闵儿……”
  在他错身而过的瞬间,太子妃张口说了话,可又想起什么来收了声。
  贤王与太子皇后之间的恩怨她不可能不知道,无论站在哪个立场,卫徵都不可能会救害死自己母亲的仇人的儿子。
  她眼眶泛了红,指甲死死的陷入了掌心,丝毫不觉得疼痛。
  卫徵头也没回的离开了皇宫,再回到王府时,已是过了晌午。
  他一心记挂着卫三,越是临近主殿,脚下的步伐就越是匆忙焦急。临了要踏进殿门时,他理顺了衣襟上的皱褶,确认身上一丝不苟后,才抿着唇端着一副无所谓的姿态,闲庭信步的走了进去。
  他视线不经意的一扫,主殿里的婢女和仆从噤若寒蝉的站在寝殿门扉两侧,而屋檐下的台阶上,卫三挺着个肚子跪得板板正正的。也不知跪了多久,深秋午后的太阳不算猛烈,也晒得他脸颊飞红,鬓边汗湿。
  “谁让你跪着的!?”
  卫徵气急败坏的冲了上去,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泰然自若?
  第76章 七六他与卫三之间有着很大的认知错误……
  卫三承认他在赌,赌卫徵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恻隐之心,赌只要自己示弱求情,他会心软把孩子留给自己。
  他垂着头心中惴惴不安,面上却极为平淡的说:“随云犯了错,跪着是应当的。”
  卫徵眉头一皱,以极为不认同的强硬语气道:“你确实有错,可怎么罚什么时候罚,本王都还没做决定,谁允许你自作主张了?”
  他作势要将卫三扶起,可卫三却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轻轻按了下缓缓的摇头,态度极为坚决。
  这可就让卫徵有些恼火了,他不舍得冲卫三发火,后头的婢女和内侍就成了出气筒。
  他问婢女:“侧妃跪了多久了?”
  婢女瑟缩了一下,颤颤巍巍的回道:“大约有三个时辰了。”
  也就是说卫三从早上就跪到了现在,卫徵面色阴沉得风雨欲来。
  他阴恻恻的说:“侧妃要跪,你们就不知道拦着?”
  “没拦着也就算了,为何还没差人来禀告本王?”
  “奴婢该死!”
  回答的婢女被吓得红了眼眶要哭不敢哭的,连同其他内侍婢女都被纷纷跪了下去连声告饶。
  “李旦呢?他又在哪里?如此玩忽职守,你们就是这样侍候主子的?”
  卫徵呵斥完了婢女还觉得不够,又点起了管家的名字,大有问责到底的意味。
  婢女内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细细的抽噎着。卫三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想因为自己一己私欲连累了无关的人。他轻轻唤了声:“王爷,与她们无关,是我非要跪着的。”
  卫徵盯着他不再说话了,好半晌才咬牙切齿的说:“卫三,本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卫徵不顾还有旁人在直接喊了他的本名,可见这回他是真气上了头。
  卫三瞳孔震颤,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捏紧了一般,刺疼到麻木。
  终究是他高估了自己在主子心目中的地位,这场豪赌,他大约是输了。
  卫三眼中的光缓缓消散,他咬着下唇,嘴皮被咬破染了满嘴的血腥都不觉得疼。
  他趴伏下身,语气苦涩的道:“是卑职逾越了,但请主子责罚。”
  卫徵都被气笑了,卫三做着这番姿态,好似到头来都是他在无理取闹一般。他恶狠狠的咬牙道:“你确实是做错了。”
  他说着俯下身,不由分说的将卫三直接拉了起来,而后拦腰打横抱起。
  还在等着被宣判死刑的卫三只觉得突然天旋地转,下意识就伸手揽住他后颈,怔怔的看着他怒气冲冲的侧脸,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来。
  卫徵本是气极的,可掂着怀里的人,明明怀着六七个月的身孕,却轻飘飘的一点分量都没有,抱着都觉得硌手。
  小死士最是忠心耿耿,想必也是苦苦挣扎了许久才决定叛逃,流落在外吃了两个月苦头同时,恐怕也是内心备受煎熬。如今被抓了回来,自知犯了错想着坦白从宽自行认罚讨他开心也是正常,他何必这般小肚鸡肠的与他置气,让他更为不安?
  卫徵心底给卫三找了无数理由,越想越觉得不应该,原本冷硬的态度渐渐缓和了些许。
  只是他气消了大半,却不能当真这样就放过了卫三,省得他以为自己已经被他拿捏得死死的,日后怕不是更加肆无忌惮。
  他冷哼了一声:“本王要好好罚一罚你。”
  他说着一脚踹开了寝殿的房门,径直抱着人走了进去。
  婢女们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起身将房门关上,而后自觉的退到了庭院之中。
  。
  卫三被抱着放到了软榻上,说着要好好罚一罚他的人抽身往内室走了去,再回来时手捏了个药瓶。
  他眼看着卫徵随手将药瓶搁到了矮桌上,而后俯身一手撑着软榻的边缘,一手撩开他衣襟勾住裹裤的系带。
  温热的指尖不经意碰瓷到腰腹的皮肉,卫三浑身一抖,下意识抬手去压住他的手背。
  “主子?”
  他不甚明了,这是要做什么?
  卫徵却没有给他任何解释,只是冷言冷语的命令道:“手撒开。”
  此前卫徵可从未对他甩过脸色。
  果然……主子已经厌弃他了……
  卫三手一僵,垂着头蜷缩着手指抽回了手。
  卫徵瞧着垂头丧气一脸失落的死士,解气之余又难免心疼。
  他一言不发的将卫三的裹裤扯了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卫三本就因为常年不见光而异常苍白的膝盖因为长时间跪着,已经充血肿胀青紫了一片,刺目又碍眼。
  卫徵抿紧了唇,内心极度不满,抬眸想呵责卫三自讨苦吃,可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他抬手取了药瓶,药膏冰凉,在指腹的推磨下一点点覆盖在膝盖的淤青上。
  淤青想要散得快就必须用力推压,卫徵下手的力道不轻,而卫三咬着牙硬是一声都没吭。
  过了大约半盏茶时间,膝盖上的淤青才算是被推散了一小半,不如一开始看着那样触目惊心。
  卫徵对这结果不是很满意,但过犹不及,剩余的淤青还得后面慢慢上药推散。
  他将药瓶重新放回矮桌上,这才拖了根椅子与卫三面对这面坐下,端着一副铁面无私的冷厉神情说道:“卫三,本王给你一个机会解释,你若是不能说服本王,可就别怪本王把你锁起来。”
  在卫三消失的那段时间里,他是真的想过把卫三抓回来以后锁起来哪都不能去,连锁人用的镣铐和铁链都已经叫铁匠打造好镶在了墙壁上,只是他终究还是没舍得给卫三戴上,而是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生怕吓坏了他。
  他这般的怜惜卫三,可偏偏卫三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气他,挑战他的忍耐力。
  若是卫三理由合理,再放软些态度好好哄一哄他,把他哄高兴了,他倒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原谅卫三。
  卫徵好整以暇的等着卫三解释,后者却抿着唇沉默了良久。
  卫三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平铺在软榻缎面上的手指蜷缩曲起,无意识的抓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