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乔晚意胡思乱想之际,手臂旁的那张脸忽然动了下,很快就抬起脑袋,定定地看着她。
  乔晚意也在看他。
  她问:“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吧?医生呢?帮我喊医生过来,我问问他怎么回事?我是哪里生病了吗?严重吗?”
  司景辰忽然就想起在瑞士医院里,晚意刚醒来也是这般模样,慌慌张张地问他她是不是得什么绝症了?
  如今想起来,晚意似乎很怕死。
  司景辰觉得她很可爱。
  但很快的,他又有些惴惴不安。
  他知道其实这并没什么关联,只是上一次的晚意醒来后没几天就跟他提了分手,明明之前都好好的。
  以至于他现在见到昏迷后再醒来的晚意,就有点心理阴影。
  只不过现在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司景辰说:“你昏迷的时候做过检查了。”
  乔晚意紧张地问:“查出什么了吗?”
  司景辰顿了下,观察到她显然更紧张了,不再逗她,说道:“没什么大事,是急性胃炎伴轻度胃痉挛,胃镜检查显示胃黏膜有充血水肿,但没有溃疡或出血,血常规也是正常的,疼痛主要是因为胃部肌肉剧烈收缩,你最近是不是饮食不规律?”
  乔晚意点点头。
  司景辰说:“那跟医生说的一样,他给你开了保护胃黏膜的药和解痉剂,接下来三天流质饮食,以后要注意饮食和作息,这一次算你运气好,不然发展成胃溃疡就麻烦了。”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脚踝上,又说道:“至于脚,也拍了片子,右脚踝外侧韧带二级损伤,没伤到骨头,但接下来两周你得老实坐着,否则容易留下习惯性扭伤的后遗症。”
  乔晚意闻言,松了口气。
  人在预想最坏的结果时,往往会陷入一种近乎悲壮的绝望感。而当真相揭晓,发现不过是虚惊一场,那些疼痛与狼狈忽然就变得可以忍受了。
  胃痛也好,脚伤也罢,都不过是生活给她开的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她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目光落在司景辰的手上,立刻毫不犹豫地拔了出来。
  她没事。
  她活得好好的。
  那么感情这码事还是得好好算一算的。
  乔晚意丝毫没有过河拆桥的负罪感,表示:“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最开始崴着脚是你造成的,我二次扭伤也等于你间接造成的,以及请你不要在我睡着的时候占我便宜,我现在是你侄子的女朋友。”
  柔软的手一抽离,司景辰只觉自己的内心空了一块。
  只不过见到晚意这会儿能牙尖嘴利,能言善道的,也总算安心了一些。他从二十楼下去,见到昏倒在地上,脸色惨白浑身冷汗还在抽搐的晚意时,脑袋嗡嗡作响,空白了一瞬立马井然有序地打救护车电话,安排熟悉的医生过来问诊,直到医生表示患者无大碍的时候,他才赫然发现自己背后也布满了冷汗。
  乔晚意预想了最坏结果的同时,司景辰也预想了最坏的结果。
  真相揭晓之际,司景辰只觉得晚意就该跟他在一起,予安根本没照顾好她。
  他有些惋惜地看了眼乔晚意的手,好声好气地说:“嗯,我明白。”
  乔晚意却愣了下。
  她这副模样,司景辰也觉得怪可爱的,又认真地说:“我给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趁你睡着的时候占你便宜,只是你昏迷的时候,脸色太难看了,我实在担心,怕你醒来后我不知道,所以才握着你的手。如果让你感到不舒适了,我给你道歉……”
  他忽然喊了一声:“林煜。”
  熟悉的黑色西服人影出现在病房里。
  林煜递给司景辰一个巴掌大的礼盒后,朝乔晚意点点头,打了声招呼:“乔小姐好。”说着,又离开了病房。
  司景辰将白丝绒礼盒打开,里面是一条豪华镶嵌的粉钻手链,每一颗粉钻都经过精准切割,直径完全一致,颜色也是标准的浓彩粉,在医院的灯光之下,展露出惊人的火彩。
  司景辰说:“让你感到不适,我给你道歉,这是赔礼。”
  乔晚意愕然。
  倒也不是惊讶这份昂贵的赔礼,她知道这条粉钻手链有多贵,这种火彩的一克拉粉钻只在拍卖会里流通,更何况,这不止一克拉,肉眼可见的,最起码是五克拉以上,而且粗略扫去,这条手链至少用了十颗粉钻。
  但这些都不是乔晚意惊讶的原因。
  她惊讶的原因是她在社交平台上曾经发过一条内容:偶然在拍卖图册上看到一颗浓彩粉钻,火彩美得像是一场梦。
  临夏在下面回复:买。
  她回复她:你清醒点,这玩意儿一克拉能买一套房。
  临夏回她:做人还是要有梦想的。
  她表示:行,等哪天我发财了,一定要整一条满钻手链,豪华镶嵌,戴在手腕上,晚上走路我就是最亮眼的存在。
  而现在一条满钻豪镶手链出现在她的眼前。
  乔晚意的指尖微动。
  她很清楚,这不是巧合。
  五克拉的粉钻,以司景辰的审美,这样成色的粉钻必定是单独镶嵌的,让宝石本身的光芒成为唯一的焦点。
  而眼前这条奢华得过分的手链,每一颗主石都被碎钻簇拥,这种近乎暴发户式的铺张,只可能有一个解释:他在刻意迎合她随口一提的喜好。
  第39章
  乔晚意很可耻地心动了。
  不是因为司景辰,而是因为眼前这条粉钻手链。
  她是个庸俗的人,就喜欢这些亮晶晶的珠宝,尤其是这种每一颗都可以堪称完美的粉
  钻,那一抹流转的火彩能让她忘记掉脚踝的疼痛。
  但短暂的疼痛,和司景辰可能会带来的麻烦,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她不能收。
  乔晚意接过丝绒礼盒。
  一丝喜悦在司景辰的心尖上冒出,然而只冒出了个头,又被无情地浇了一盆冷水。乔晚意只轻轻地看了一眼就合上了礼盒。
  司景辰低声说:“你不喜欢这份赔礼,可以换别的,也可以换一种镶嵌方式,又或者你喜欢翡翠吗?还是黄金?我给你赔一颗黄金树,好不好?”
  他果然是看了她的社交账号。
  她在评论里和人随口一提的玩笑话:别送我盆栽,我养不活,我喜欢黄金树谢谢。
  她将礼盒放置在枕头边,认真地打量着他。
  她的眼神平静,像是一滩死水,不管砸多少石子进去都无法惊起水花。
  乔晚意说:“是因为我和你分手后没有苦苦哀求你复合吗?所以你觉得不可思议吗?”她学着司景辰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像我这样天之骄子,能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怎么敢跟我提分手?分手了竟然不来求我复合,你以为你能遇到比我更好的男人吗?真是给你脸了,你竟然敢跟我侄子谈恋爱?司予安哪里比得上我?他才十八岁,要什么什么没有,你谈个比我差的,为什么不能跟他分手?你这样就是踩着我的骄傲,我的自尊,我要证明,你是错的,没有人比我更好,你跟我分手后必须以泪洗面,怎么能这么快就谈下一个?你得再跟我谈一次,然后让我甩了你,才能让我出掉这一口心中恶气!”
  司景辰没有吭声。
  乔晚意说:“我说对了,是吗?所以你才沉默了,对吗?你就是这样的人,你骨子里谁都看不起,你喜欢我,不过是因为我正好入了你的眼,你喜欢的从来都不是真正的我,你也不需要真正的我,你要的一直是你喜欢的,你想要的乔晚意,她要乖巧,她要听话,她要配合你的一切,她是你的点缀。”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半晌,只问出一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他声音里有一丝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他的脸色也极其难看,仿佛她说错了什么似的。
  乔晚意有一瞬间的心虚,但转眼一想,她没有说错,他给她的感观就是如此。就算有错,那也是他的错。
  她挺直胸膛,说:“没错,我就是这么想你的,而你就是这样的人。”
  司景辰气笑了。
  他这辈子就没被谁这么气过,胸膛起伏不定,下颚绷得极紧,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紧盯着她的双眼,声音又沉又哑,说道:“是吗?你就这么想的吗?”
  他那双向来淡薄的眼充斥着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整个人仿佛被她重伤了似的。
  乔晚意冷笑,说:“你摆出这副模样给谁看?我就是这么想你的,我哪里说得不对?你不要再反问我是不是这么想的,我就是这么想的,你缠着我,你讨好我,不过是为了你卑劣的占有欲罢了,我要是没跟予安谈恋爱,没出现在你的面前,你还记得起我这个人吗?不联系就是不喜欢,就是不爱,你要真喜欢我,你能忍住这么久不找我吗?说到底,还是你见到我找了新男朋友,新男朋友还是你侄子,这两点加起来的冲击力激发了你的胜负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