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袁妈妈带着怒意走进了北院,步子极快,好似在宣泄从东苑带回的不满。
  一来到堂屋前,袁妈妈就放慢了脚步,对身后的翠枝说道:“你先等着,我去通报夫人一声。”
  翠枝福身道:“是。”
  袁妈妈撩开厚重的门帘走了进去,没过多久袁妈妈又走了出来:“劳烦你回去告诉少夫人一声,夫人说了,这些账簿已经落了少夫人的手,少夫人就得处理干净,这才是勇毅侯府嫡长媳的作风。”
  翠枝拧眉:“可是少夫人现在身子骨的确是不宜操持这些繁琐的事情。”
  “那就等少夫人身子骨痊愈。”袁妈妈算是把刚刚的恶气吐了出来:“少夫人难道真想忤逆尊长不成?”
  翠枝被一句‘忤逆尊长’压得不敢反驳,说:“奴婢告退。”
  堂屋中,端坐在主位上的妇人面容姣好,手中抱着手炉,身子微斜靠在凭几上,红唇微扬,看着袁妈妈重新走进来,轻笑道:“现在正是需好好调教的时候,有些情绪是正常的,待假以时日,谢氏必将成为侯府最有利的棋子。”
  袁妈妈轻叹一口气:“夫人,少夫人这般撂挑子不干,定是不满小侯爷的态度,您还是劝劝小侯爷,多去与少夫人周旋,好让少夫人死心塌地的操持侯府。”
  “这新妇就是要磨磨性子,要是一有小性子就要男人去周旋,来哄,日后不得踩在男人头上撒野?”蒋氏哼笑着表达着自己的态度:“此番娶谢氏本就让我儿受了委屈,如今谢氏进了门,怎么还能委屈我儿。”
  袁妈妈闻言,微微叹气,走上前端起茶盏送至蒋氏的眼前,说:“奴婢知晓夫人您的意思,只是若您在这般放任小侯爷与少夫人这样处下去,怕是会适得其反。”
  蒋氏看了一眼袁妈妈,放下手炉接过袁妈妈手中的茶盏,轻笑:“放心吧,谢容瑛的性子我是了解透了,就算没有我儿她依旧会在府上站住脚,性子强,有手段,且活在条条框框中,就算她受委屈也不会让人知晓,毕竟她比谁都要名声。”
  说话间蒋氏珉了一口茶水,似想起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都进了我侯府大门,还不是任由我们秦家拿捏?”
  “夫人有把握就好。”袁妈妈小心提醒:“侯爷快回京了,府中的事情还是早些解决好。”
  蒋氏在听到‘侯爷快回京’的时候,柔和的眼睛瞬间起了寒意,冷笑:“这人真有意思,儿子大婚不回来,现在却回来。”
  “夫人还是小心为甚好。”袁妈妈提醒道。
  蒋氏放下茶盏,抬眼与袁妈妈对视:“珺异何时回府?”
  袁妈妈沉吟片刻,道:“申时。”
  “派人去前院,珺异回来后前往我这里一趟。”蒋氏吩咐。
  “是。”
  ——
  申时初,寒风细小了许多,却依旧呜呜地扑在窗上。
  睡梦中的谢容瑛紧蹙柳眉,自从腿脚不便后最难的就是冬日,那发酸带疼的感觉蔓延她的双腿,耳边传来寒风拍打着窗户的声音,又让她以为还困于那风烛残年之时。
  身处于凄惨苦雨中的慌张与麻木让她猛地睁开眼睛。
  窗户不知何时被寒风吹开了一条缝,她起身挪动着轻便的双腿,心里压着的大石更沉了一分。
  她把窗户彻底推开,任由寒风灌入,看着院落中的繁盛之景。
  冷笑着低语:“岂不闻光阴如骏马加鞭,日月如落花流水,人哪有不老的道理。”
  只是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她想走,任何桎梏枷锁都是虚设。
  任由寒风吹打着她凌乱的发丝,侧眸看着摆在梨花圆桌上的账簿,蒋氏是个佛口蛇心的人她前世就知道。
  那时她想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蒋氏再会算计,也不会对她多过分,便对蒋氏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事情没有到最后,都不知这蒋氏母子对她岂止是心狠手辣。
  “少夫人!”芸娘走进来看着谢容瑛立于窗户边走神,立即上前关上了窗户:“风寒才刚好怎么能吹风呢?”
  谢容瑛回神,问:“家中四叔可还在汴京?”
  时过境迁,前世成婚前的事情她早已记不清。
  芸娘边给谢容瑛披上外衣,边回答:“四爷还在家中呢,姑娘怎么突然提起了四爷?”
  “你书信一封让四叔与我私下见一面。”
  芸娘抬眼意外的看着谢容瑛:“姑娘不是最不喜吊儿郎当的四爷?”
  “我只是不喜他无所事事,但四叔精懂兵法擅长领兵打仗,可不能因为祖母的决定就给淹没了才华。”谢容瑛说话间,握上了芸娘的肩膀,轻笑:“边关不安宁,这不就是谢家立功的好机会?”
  芸娘抬眼看着自家姑娘眼底意味深长的笑意,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狡黠。
  谢容瑛:“这谢、秦两家地位的排序,该推翻重新洗洗了。”
  第3章 四爷谢译
  申时三刻。
  勇毅侯府陆陆续续点上了灯,傍晚天沉的厉害,屋檐覆了一层轻雾,北院的游廊下端着晚膳的女使们有序的朝着堂屋而去。
  袁妈妈摆弄着菜肴,待大致差不多后,道:“夫人,小侯爷,用膳了。”
  “母亲为何又突然让儿子去与谢氏周旋了?”秦珺异语气恭敬,扶着蒋氏朝着外间走去,只是对谢容瑛的不耐烦很明显。
  蒋氏轻轻拍了拍秦珺异的手背,似安抚:“你父亲快回来了,做做样子吧。”
  说话间,母子二人来到了饭桌前坐下,立即有女使布菜。
  秦珺异剑眉微敛:“父亲此番回京可是与边关不安宁有关?”
  “这如何得知?”蒋氏漫不经心的开始用膳起来,语气也透着事不关己:“我只在意属于你兄弟二人的东西不能落入旁人手中。”
  “母亲。”秦珺异把刚刚拿起的银筷重新放下,剑眉紧蹙:“难道您也想让儿子与谢容瑛成为您和父亲一样?”
  蒋氏猛地把手中的银筷落在瓷碗上,阴沉着面容盯着秦珺异:“放眼整个汴京,也只有她谢容瑛配勇毅侯府嫡长媳的身份,无论样貌,学识,还是财力,足以与你相配,若你眼里只有情情爱爱,我们母子三人洗手给你父亲身边的贱人让位吧!”
  秦珺异闻言,紧咬牙关,对蒋氏的话不置可否。
  蒋氏红唇轻扯,拿起银筷夹着一块鱼肉放至秦珺异的碗中,轻柔道:“等度过眼下的难关,母亲就允了你之前提的要求。”
  这般,秦珺异挑眉,阴冷地神情松动了不少:“母亲说的可是真的?”
  “母亲何时哄骗过你?”蒋氏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不过,你想要那个女人以平妻的身份进入侯府,那是不可能的。”
  “母亲、”秦珺异眼神不耐,剑眉又拧。
  蒋氏红唇又勾起微小弧度:“你助母亲稳住谢容瑛,母亲还你与那个女人双宿双飞。”
  秦珺异眸色深了一寸。
  “珺异,这世间只有我们母子三人好了,你才能过上想过的日子。”蒋氏一瞬不瞬盯着秦珺异:“你的志不在这爵位上,母亲也不为难你,但若你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母亲添乱,小心母亲要了那个女人的命。”
  “儿子知晓该如何做了。”秦珺异自然相信眼前的母亲不会伤害他,但若他这个时候不听从母亲的话,受到伤害的只会是他最在意的人。
  “用晚饭后去东苑,今晚歇在那里。”蒋氏吩咐。
  秦珺异扬眉,眸色划过寒芒。
  蒋氏眸深如海,冷声:“休要忤逆我。”
  秦珺异直接站起身,作揖行礼:“儿子先去处理太子交代的事情。”
  说完也没有等蒋氏回应,转身走出堂屋。
  袁妈妈看着那母子俩的不欢而散,叹气上前:“夫人何必这般逼迫小侯爷,小侯爷与少夫人慢慢来嘛,不必这么着急。”
  蒋氏冷笑:“我倒是生出来一个和他老子一样的情种,真是可笑!”
  袁妈妈听着蒋氏满是怨气的话,眼观鼻鼻观心的给蒋氏布着菜,腹诽一句冤家。
  这整个勇毅侯府都是冤家,生恨,才会走向衰败。
  ——
  夜里,寒风更加肆无忌惮的吹打着汴京城,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路人脚步飞快,一辆马车停在透着微光的小巷子前。
  芸娘扶着身着雪白狐裘的谢容瑛下了马车,又立即给谢容瑛带上围帽。
  “四爷一听说您要见他,收到信件就来这里等着了。”芸娘扶着谢容瑛,嘴里还有着调侃:“还说勇毅侯府规矩多,想见您还得偷偷摸摸。”
  围帽下的谢容瑛并没有多少表情,对于这位四叔,她心里比较复杂,祖母一辈子都在为四叔操心,但四叔一直一意孤行。
  前世四叔带回一个孩子,声称是自己的,那时四叔有一位谈婚论嫁的女子,因着那个孩子两家也结了怨。
  祖母让四叔不要对外称那是他的孩子,四叔不肯,从此一个人带着孩子离开了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