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知道秦误此人手段阴狠,生性狡诈刻薄,也知道他坏事做尽,视人如草芥,纵使神佛在世,也无渡无可渡。
  他得知秦误此人后,就再也难以忘怀。
  前往大齐之前他曾为秦误卜算过三千卦,卦卦秦误都是死局,而且死局之后秦误再没有生卦,既是秦误将会灰飞烟灭,魂碎魄断,从此以后万千世界,红尘滚滚再无秦误踪迹。
  净法那时候寻遍时间无数机缘方法都无从真正留住秦误,秦误必死无疑。
  为君卜算三千卦,生机寥寥,如何是好。
  当日入朝前,先知老者拦他马车,同他对坐,未卜先知地同他算到了一处,只是他比净法更加高深,他给秦误算到了一处生机,老者说:“这世间是留不得他一个煞星在世,然而天意弄人,这救世佛的红鸾星偏偏就长在他身上。”
  “佛动了凡心,还是不是佛?”
  净法一定会入世救世,也一定会爱上秦误,走上佛法和秦误之间的抉择。
  净法未置可否,他只问:“前辈,有什么方法,能留住他的性命?”
  老者回答他:“有法子救这个人的命,只是要你用命换他一条命,他就可以有来生了,但你切记,不要教他作孽太深,否则招惹天罚,魂飞魄散,谁也救不了他。”
  净法收敛视线,看着茶桌上浑浊粗糙的茶水,没有言语。
  入齐当日,他从正门踏入,一抬眼就看见了秦误,秦误抱着白猫,似笑非笑。
  绝顶风流,无边媚/色。
  净法收回视线,没有看他。
  那日之后,净法同秦误过招数次,净法知道秦误故作撩拨,用尽魅术要教他沉迷,也知道秦误性情冷漠,毫无怜悯良善,最是凉薄,无数次甜言蜜语也不过是他的虚假面容,实际上下手又狠又毒,灭人满门眼都不眨。
  净法分明看透了他,可还是无从克制。
  他还记得秦误为他掌灯,夜深露重,微风撩动,灯火晕开黛瓦陈墙,秦误红袍束身,长身如玉,脊背略微倾斜,轻盈而阴魅,一举一动都恍若撩拨。
  净法无从逃脱,他有愧于佛祖,他无从做到静守己心。
  他彻底输给了一个张扬又恶毒的人,然而那人种种甜言蜜语,从来无意,可以任意地派人进来毁他佛心清誉,也可以随便唤人进宫,要观赏他溃败模样。
  秦误只想要赢他,所以得知他已经动了凡心之后,手段更甚,捏准了净法舍不得动他毫分。
  秦误一举一动都是为了和净法作对,他好似眼里只有净法了,可是秦误待他,待寻常任何一个人无异,秦误对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极尽撩拨极尽狠毒,或如元昶。
  他同元昶是什么关系,他屡次三番地沾染其他味道。
  净法一一察觉,然而话却无从脱口,手骨中佛珠拨动,他的心静不下来。
  那日净法看见秦误同元昶从书房走出,一边走一边整理衣衫,那一瞬他其实并非无动于衷。
  他是恨的,甚至恨得已经入了骨髓,只是他藏得极好,情绪从不外泄。
  不过已经过去了,当下秦误是他的。
  净法俯身张口咬上秦误的肩颈,虎牙印记扎得深,秦误呜咽一声,想要捶打他。
  秦误恨极了这和尚长的两个虎牙,他趁着还有力气,想要继续挣动,却忽然身上的人捏着一只东西,塞入了他的手心里,严严实实地还沾染着温度。
  秦误吃力地睁开眼睛,在微微光亮中看清手里的物件
  秦误才发现,是一只福袋。
  当时他为了撩拨净法,随口要求的福袋,净法没给他,今日净法却塞进了他的手心。
  秦误拿着福袋,福袋上同曌明殿内祈福的福袋很大不同。
  上面针脚密集,赫然是一针一线认真缝的。
  福泽绵长,百岁安康。
  第33章 堕佛
  冬夜霜寒,露重清华,夜雨过后,骤然寒凉,立冬时节已经过去,人间正在酝酿一场大雪,三天三夜过去,天边乌云凝重,正式瑞雪将落的预兆,京城一间客栈里,店小二正在从马车上把这些日子预备的物件卸下来,旅客来来去去,脚步被冷得嘈杂,却都没有停留下来,正是寒意彻骨的冬天,客栈里生意寥寥,店小二卸了货物之后就没什么事坐,拿了汗巾坐在门口招呼生意。
  忽然,客栈延边的长街上一阵马蹄声掠起,迅疾而猛烈,震得地面轰隆作响,店小二凝神看过去,却只看到不远处的高头大马。
  净法在客栈里醒过来,僧衣披散在身上,他抬手休整衣装,回身去看床榻上的人,几个时辰之间还疲乏虚弱睡在床榻上的人已经离开,只有床榻上空荡的褶皱痕迹,还有那只细细勾缝的福袋。
  秦误走了,他毫不留情,丝毫没有缱绻心绪地走了。
  净法收拢衣装,他仍旧整洁华美,气度宁和,似乎那一夜失控而极端的人同他并无干系一般。
  他收回眼神,低头拨弄佛珠,佛珠略微作响,他心绪渐拢,在静静等待。
  不多时,长街上的马蹄踏声迅疾而近,震地如裂,气势凌厉,店小二坐在客栈门口眯着眼睛看,看见眼前冲过来的一群高头大马差点吓的从凳子上跌下来,他连滚带爬地跑到客栈里面,还没喘口气,却见那一队骇人的高头大马在自家客栈上停下来,乌压压的一群人,看着好像是军爷略行军务,尤其一群五大三粗的人中间,赫然还有一个瘦削文弱的贵公子,身披沉色披风,面容绝顶,百转风流,好似金玉养就的富贵公子,慵懒得意地坐在头位上,十分扎眼,人眼光一路到他身上就再也挪不开了。
  店小二仔细看了这俊美公子好多眼,怎么看怎么眼熟,似乎自己这几日在客栈里见过这位客官,只是自己怎么都想不起来。
  秦误略微低眼,看向正在眯着眼竭力辨认自己的店小二,愉悦轻笑。
  店小二当然认不出自己,他是被净法抱客栈的,浑身上下都用袍子裹紧了,他当时疲乏至极一丝力气也没有,和尚扣着他整整两日,秦误休息了一日才舒缓过来。
  他目光极度得意地看着客栈恶意几乎溢出眼眶,他面容柔和,以至于教人以为他眼光深情,好似客栈中有所谓故人。
  他下令,说:“孽僧净法,破戒毁道,今日特此捉拿面见新帝。”
  “是!“众人应答,气势如虹,声震长天,赫然刀光剑影。
  客栈门中,净法缓缓踏步而出,店小二还发着愣,看见净法忽然走出来,他一瞬时就记起来了。
  当时既是这位僧人带这位高头大马上的公子进的客栈,当时公子意识不清,被僧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犹如珍藏的宝物一般,店小二还是上楼给两位打水的时候瞥见过这位富贵公子,所以才留了印象。
  当时他在略微打开的门缝里看见过,这公子手腕上,似乎有许多的伤痕,重重叠叠大多都是被咬的伤口,他肤色很白,所以更加显眼,他当时还没真正看清楚,门就合上了。
  现当下看,似乎这僧人和公子是对冤家仇人,而且这公子身份不凡,居然带了一堆人来捉拿这个僧人。
  他怕自己招惹祸端,收回了脑袋,没有不敢再往前看。
  净法佛衣净身,宁和镇静,他面色没有丝毫的诧异,他似乎早已料到会有当下的情景。
  净法眼光平静地同坐在高头大马上,身披沉色披风,逍遥风流得不似囚犯得秦误对视,两个人相顾无言,净法八风不动,如山如峦,然而秦误面上笑意渐浓,兴味盎然,他面色更为张扬得意,艳媚得犹如艳鬼。
  净法已经彻底输了,秦误怎么可能不得意。
  秦误身在高位上,略微一挥手,命令说:“拿下孽僧。”
  “是。”其余五大三粗的军兵均应和一声,翻身下马捉拿净法。
  净法收回眼光,没有任何举止抵触,任人围捕。
  .....
  议政殿中,新帝威仪,朝服龙袍,十二旒冠冕华美恢弘,元昶面容端正而俊美,通身矜贵气度同这一身最为贵重的朝服极为相称,他天生适合这帝王尊位,他高坐在龙椅上,低头看向正殿下沉静肃穆的朝堂,目光沉沉,脸色发冷。
  朝堂上,净法和秦误无言相对,两个人身份皆是贵重,彼此无言,因此他人更是无言,一时间朝堂上竟是落针可闻。
  秦误解开了披风露出白衣丧服,挺直脊背,跪在朝堂上,身如长柳扶风飘摇似的,教人挪不开眼,元昶也眼光发沉地落在他身上,秦误习以为常,浑然不在意,他对着高台上的新帝,说:“奴才要参,佛王净法,六根不净,玷污圣佛,忝居高位,无耻至极。”
  “你胡说!”突然站在朝堂上最侧边位的笑和尚冲出来,径直走向秦误,同他对峙:“你对师兄向来心怀怨恨,你分明已经闹过一桩,今日还想故技重施是吗?”
  净法被弹劾,因他是北黎圣子,身份贵重,身在大齐遭人罪名需得北黎知悉,因此特许净相和宋渝入朝,净相向来仰慕净法,当下净法被权阉秦误如此污蔑,他压抑不住冲突而出,对上秦误美艳面容,蛇蝎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