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岐无合醒得早,这早膳自然是岐无合的安排。
  岐无合贴心,秦远岫也投桃报李,夹了一个虾饺往岐无合碟子里放,却什么也不说。
  等到岐无合张嘴吃了下去,秦远岫才问:“好不好吃?”
  掌膳的嬷嬷花了大力气,鲜嫩弹滑,汁水四溢,自然是好吃的。
  岐无合向来不重口腹之欲,膳房的嬷嬷们真是一身的本事却毫无用武之地。
  这么多年下来,竟然连督主的口味都摸不清楚,只知道督主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一般,只匆匆祭了五脏庙便急着上值去了。
  岐无合如今跟着秦远岫的口味走,秦远岫推荐什么,他便喜欢上什么,新添了不少喜好。
  膳房的嬷嬷们不必再心惊胆战伺候不好阴晴不定的督主了,夫人的喜好都摆在明面上,早膳爱吃些精巧的点心,爱吃辣,一家人坐在团圆桌上热热闹闹的,便足够讨夫人欢心了。
  岐无合便简单了,只要是秦远岫给他的东西,自然没有不好的。
  岐无合知道她的意思,便伸手握住了秦远岫的手,示好性地捏了捏。
  “夫人的喜好,向来是最好的,我最喜欢。”
  督主府上这一顿饭吃得是其乐融融,欢声笑语。诚亲王府的早膳桌子上却风雨欲来,连带着主子身后站着的人都愁眉苦脸。
  诚亲王世子才吃了几口就撂下了筷子,满桌的菜色都是世子喜欢的,却仍旧不得世子欢心,连半句好话都听不见。
  王妃的贴身大丫鬟不禁腹诽,这可是王妃大早上开始忙活,王妃时时刻刻惦记着世子,可世子实在是……不成器。
  “这是要往哪去?”诚亲王妃好声好气地问。
  “娘,左右科举也考完了,我们同窗约好了,要一同参加诗会呢!”
  诚亲王世子脸上有几分不耐烦,他功力不足,道行不够,有三分不耐烦,便显露出来十分,话里话外丝毫不遮掩。
  “席间有佳人作陪,红袖添香,自有一番趣味。”
  众人一同做些寻花问柳之事,这样腌臜难听,诚亲王世子竟然这般不遮不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可诚亲王妃不好在众人面前训斥他,世子已经大了,却越来越不如小时候,一副小家子气做派,更是记仇不计记恩,性子乖张。
  再叫世子在人前失了颜面,让他气急败坏地闹起来,更是谁的颜面都不顾,没得败坏一整天的心情。
  因此,诚亲王妃面上只笑了笑,并不做声。
  诚亲王在家还能管束一二,诚亲王妃自己是管不了的。
  往日里,世子要是愿意听话,那还有可以商量的。可这些年下来,他的世子之位已经板上钉钉了。
  背着王爷,世子便总是颐指气使,拿着王府将来主人的范,一时间撒泼豪横起来,连诚亲王妃也没办法,这下谁都要哄着他、顺着他。
  诚亲王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连手中的茶水都放下了。
  身旁的管事嬷嬷连忙给王妃换茶,又小声劝慰道:“世子年少贪玩,难免……再过两年,懂事了,也就好了,王妃可不要深思忧虑,多思伤身呐。”
  世子在外做的那些事情,王妃并不是不清楚,正是因为清楚,反而更加心惊,更加无可奈何。
  往好了说,世子年轻,心术不定,顽皮赖骨,往大了说就是……亏心短行,心术不端,偏偏轻薄无知,连嘴甜心苦的表面功夫都装不好,夫人怎么能不伤心呢?
  诚亲王妃便打起精神,一扫面上的愁苦,多少人盯着她呢,她不能露出这幅垂头丧气的模样来。
  荆棘丛生,诚亲王妃也要硬着头皮走下去了。这是她当年亲自给自己选的康庄大道,便不能露出苦相来,平白无故地让人看了笑话。
  世子之位是她的儿子的,这也让他迷失心智,狂妄自大。
  可这样的大事,决定权却不在她手心中,因而,儿子对待她和对待诚亲王是彻彻底底的两幅面孔。
  这世道,妇人竟然不能名正言顺地管教儿子。
  论起身份来,若不是因为孝道压在上头,诚亲王和诚亲王世子是主子,连她这个生身母亲,也不过是低人一等的朝廷命妇。
  这么些年下来,任凭诚亲王妃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纠正了世子这幅做派,经年累月的,她也灰心丧气了。
  蠢人要是被猪油蒙了心,纵使九头牛去拉,也不能让他回心转意。
  诚亲王妃忍不住冷笑一声,这高门大户中,母子两个连见面都匆匆,更不叫妇人插手儿子的教育,真是可悲可叹。
  就像……后院里的庶子不能喊自己的生身母亲叫母亲,只称呼作姨娘。
  想到这里,诚亲王妃闭上眼睛,硬生生把心口那口不平的愤懑之气压下去了。
  不能再想下去了,诚亲王妃暗暗地劝服了自己,既然无可奈何,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当初诚亲王妃见着了和秦丞相几近决裂的秦理,她那时候是多么意气风发,枕侧是如意郎君,还有儿子圆润可爱,承欢膝下。
  当年的秦理提防着秦丞相,甚至只能将大半身家托付给她,寄存在她这里,她当时……心中的那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与庆幸,如今都已经成了作茧自缚的由头了。
  事已至此,再无后路。
  她只好继续活在自己想象中的圆满中。
  第19章 缠吻 “岐无合,你不许动。”……
  岐无合休假,自然是要摒弃杂事好好休息的。
  秦远岫自己平日里需要操心的无非是女学和工厂之事,如今两边都走上了正轨,秦远岫也终于可以忙里偷闲几分,和岐无合一起享受这迟来的婚假。
  铺子里的事情交给了秦影掌管,秦掌事做起这些事来如鱼得水,不需要秦远岫再多费心。
  府中诸事,有几个掌事丫鬟和嬷嬷们盯着,章程不错便出不了大乱子。
  女学能够依照秦理留下的旧例,有条不紊地开办,还有载荣等人在旁协助,这群姑娘个个都摩拳擦掌,等着大显身手。
  一桩桩,一件件安排下来,秦远岫不禁感慨,实在是熬过了最困难的阶段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样的好日子,真是千金不换。”
  秦远岫躺在贵妃榻上,翻了几页手中的话本子,张嘴吞下了岐无合递过来的一颗栗子,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
  炒栗子甜软细腻,秋日里吃这个正符合时节,对身体也好。
  秦远岫本就爱吃,这下更是找着了理由一般,日日都让膳房备好了。
  岐无合更是贴心无比,见着膳房做好了呈上来,就自觉地剥栗子给秦远岫吃。
  岐无合的手指纤长有力,骨节分明,平日里握着绣春刀的手,此刻摆弄起来糖炒栗子也十分得心应手。
  秦远岫直勾勾地盯着看,真是赏心悦目。
  “还吃不吃?想吃我晚上再给你剥几个,现在吃多了容易再吃不下午膳。”
  岐无合手上剥好了的这几个栗子全都喂给了秦远岫,自己倒是一个没吃。他也不爱吃这些黏腻的零嘴,甜兮兮的,也怕她吃多了这些零碎再吃不下午膳,便不再给她了。
  秦远岫看着他一副管小孩的模样,岐无合还哄着她晚上再吃,秦远岫有些哭笑不得。
  秦远岫又不是飞奴,在吃食上没有数,不知节制。
  她都这个年纪了,还能不知饱饥地伤着自己的脾胃吗?
  可岐无合的表情就是摆明了不信任秦远岫,一心一意地叮嘱她,还时不时不放心地盯着她,好像秦远岫会不懂事地撒娇歪缠似的。
  秦远岫摇摇头,吃多了,她也觉得有些腻了。
  岐无合便掏出帕子来净手,也不传人过来,他们俩一同呆着的时候向来是不要人在旁伺候的。
  岐无合自己就十分自觉地擦干净了手指,连檀木桌子上的杂物都一并收拾了。
  秦远岫躺在贵妃榻上无所事事,这幅懒散的模样实际上十分罕见,要秦远岫来说,放假自然是要好好休息的。
  秦远岫这副懒散的模样,岐无合也稀罕得紧。
  可秦远岫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在岐无合面前这幅模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汀兰她们要是在这里,秦远岫是万万不会如此的,总觉得手脚发麻。
  秦远岫或许还是不能入乡随俗,和此地的古人一般,什么时候都能习惯了底下人的伺候。
  这样在这么多人面前打情骂俏的事,秦远岫干不来,不仅干不来,光是想一想,就有些难为情。
  岐无合不需要秦远岫多说些什么,秦远岫的心思在岐无合面前就是一汪清水,他总能读懂。
  因此秦远岫总觉得岐无合就像是无师自通了读心仙法,秦远岫皱皱眉头他便能一点就透。
  秦远岫躺在榻上翻话本子打发时间,岐无合也惯着她,茶水和点心都伺候着她用,尽心尽力地围着秦远岫打转,显然乐在其中。
  秦远岫自觉地往里挪了挪,果然,等着岐无合擦干净了手指,也收拾好了桌上的杂物,便起身坐在了贵妃榻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