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他来到人间已经一年多了,囿于奚叶总是有正事要做,她并不能腾出太多时间陪他。
  但微生愿有许多想和奚叶一起做的事。
  闻得他言,奚叶轻轻松松应了下来:“好呀。”
  择日不如撞日,近来总是飞雪飘絮,上京积雪甚多,刚好可以哄一哄这只魔。
  微生愿神采奕奕,任由奚叶勾住他的小指迈步。
  水纹波动,上京街道恢复了热闹,没有人注意到原本在此处的静默少年已经消失了身影。
  *
  冷风裹挟着寒霜,四散在三皇子府。
  谢春庭皱着眉,目光望向远处的棠梨院。
  隔了这么久,奚叶也未曾主动来找过他一次。
  即便上回他忍着羞耻去寻了她,她也只是素着一张脸,问几句说两个字,摆明了就是不想理他。
  谢春庭再一次恼恨地落荒而逃。
  上京近来对于他与奚子卿的传言越来越凶,他本想和奚叶解释一两句,只是她从来都不在意。
  要怎样,才能和她缓和关系?
  他垂下眼,神情有些晦涩不明。
  也是在此时,外头长随来报:“殿下,宁四公子求见。”
  宁四来了。
  谢春庭瞥了眼那边寂静的庭院,冷笑一声。
  怎么,他也碰壁了吗?如今竟敢登堂入室了,不再掩饰几日吗?
  果不其然,宁四表面揣着公务而来,假模假样与他商讨几句便图穷匕见:“殿下,臣似乎听说三皇子妃同殿下提了和离?”
  少年公子嗓音温润,眉眼清越,观察他的样子好像很担心君上后宅不稳一般。
  听说。
  谢春庭用手支着头,漫不经心道:“外头流言蜚语而已,宁四不必在意。”
  见殿下否认,宁池意的神色似乎白了一点,他想了想,只好抛出更重的砝码:“臣曾偶遇三皇子妃,当时她也这般说过。”
  谢春庭的脸霎时冷下来,手指捏得咔咔作响。
  果然,他们私下有过见面。
  像是怕谢春庭不信一般,宁池意微笑着补充:“昨日臣还问及三皇子妃,她说,想成全殿下,意欲和离。”
  撒谎。
  宁四这种清正君子为了一己之利也会撒谎了。
  他一直盯着棠梨院的动静,奚叶昨夜根本没有出府。
  这出戏,倒要好好唱一唱了。
  谢春庭像是有些讶然,闻言失笑,随后无奈摇了摇头道:“宁四,你真是不了解奚叶。”
  他的口吻满是理解,倒衬得宁池意是个生人,听得这话,宁池意忍不住攥住拳头,心中那股因为奚叶长久没有消息的担忧、惊惧之火越烧越旺。
  “她回来根本没提和离的事情,反而她还亲我了,昨夜,我们是一起睡的。”谢春庭故意拉下衣领,脖颈间一枚吻痕赫然在目。
  宁池意面色沉了下来。
  第121章 美人凄凄
  奚叶这些天都没有和他见面,是因为被殿下哄骗了吗?
  宁池意心绪有些不平,眼神落在殿下脖颈间那枚鲜明的吻痕上。
  所以奚叶当真与殿下和好了吗?
  他动了动嘴唇,扯出一抹笑来:“如此,是臣僭越了。”
  谢春庭紧盯着他的神色,闻言轻声一笑,十分宽容:“本殿知晓宁四也是担心我们夫妻二人,不知者不怪,无妨。”
  宁四都敢堂而皇之撒谎了,他又有何不能说不能做。
  对付这种觊觎自己妻子的人,无论是臣下、好友还是敌国皇子,都该一视同仁才是。
  “夫妻”二字一出,神情本就苍白的宁池意更是有些恍惚,他自嘲般一笑,缓缓行了礼:“既如此,那微臣先告退了。”
  谢春庭冷笑地看着宁池意离去。
  你恶心我,我也恶心你。
  很公平。
  他一直防着他们呢。
  不管是竭力掩饰心意的宁四,还是那个大摇大摆毫不顾忌的宿嶷,他看他们就像在看跳梁小丑。
  因为无论如何,奚叶是他上了玉牒的妻子,世间能称呼她为妻子的人只有他一个。
  一直以来,谢春庭即便心神有些恍惚,但他还是维持着一个准则,那就是,外界纷纷扰扰,我自岿然不动。
  他与奚叶之间的矛盾他自会慢慢解决,还轮不到其他人来指指点点。
  其实谢春庭本以为宿嶷会先来闹事,没想到今日来的竟然是宁四。
  还真是君子之风。
  谢春庭眼神冰冷,牢牢盯着走出院子的贵公子背影。
  走出琅无院,宁池意的神色沉寂下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殿下会这般不要脸。
  奚叶从来不是会说谎的人,她说要与殿下和离就绝对是要和离,既如此,又如何会与殿下同榻而眠。
  那枚吻痕哪里来的,自是不言而喻。
  宁池意掀起眼皮,嘴边勾了丝嘲讽的浅笑,目光望向旁边的棠梨院。
  只是,为何她近来总是不见他呢?
  他皱起眉,心中疑惑越来越盛。
  好在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
  日光稀薄,宁池意迈入书房,本想如往常一般处理建德帝交给他的事务,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他清楚地嗅到了兰花的香气。
  宁池意倏忽抬起眼。
  一袭水蓝裙裾的女子半撑着头,正翻阅着书桌上那本薄薄的
  《大周繁盛录》,闻声挑眉看过来,见是他眉眼弯弯一笑:“宁小公子来了。”
  牵肠挂肚的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这恍若神迹的一幕让向来端丽秀雅、对所有事情都处之泰然的上京宁四公子愣在了原地。
  奚叶眨了眨眼,语气娇滴滴的:“怎么,宁小公子见到我不欢迎吗?”
  她站起身,捂着心口,一派心碎的模样,就要往门口走出。
  擦身而过的时候,宁池意像是终于回神,急忙拉住她,一把将人拥入怀中,嗓音涩涩:“我……是太激动了……”
  那些担忧、惶恐,以及见到殿下颈间吻痕的愤怒,都在抱住奚叶的一瞬烟消云散。
  奚叶被宁池意紧紧抱着,睫毛颤动片刻,笑意从喉间溢出来:“所以宁小公子没有讨厌我吧?”
  宁池意嗅着她发间的香气,垂下眼睑,嗓音如玉石叮当,十分认真:“某心悦奚小姐,从未有过讨厌。”
  他怎么会讨厌她呢,他又怎么舍得讨厌她呢。即便她只视他为玩物,他也甘之如饴。
  说的话真是动听,奚叶笑了笑,手掌撑住贵公子的衣襟,微微拉开距离,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株君荷兰送到宁池意面前,语气娇娇柔柔:“喏,送你的礼物。”
  兰草清芬,宁池意看着花姿舒美的叶瓣,神情晦涩。
  他别开眼,语气有些不明不白的委屈:“你不是最讨厌兰草了吗?”
  当日之话言犹在耳,想起过往他将那幅兰草图捧在手心里的珍视,宁池意心脏就有些微痛。
  她那般讨厌兰草,还要送他画,不正说明她内心其实也讨厌他。
  偏偏奚叶还要问他是不是讨厌她。
  面前尔雅美丽的贵公子苍白着一张脸,避开她的视线,虽是质问,却生怕她说出什么诛心的话。
  知晓已经东窗事发,奚叶抬起眼,扯住宁池意素白流云纹饰的衣袖,凑到他眼下与他对视着,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我不喜兰草,是因为昔年旧事,但这与我想要让宁小公子欢喜的心并不冲突呀。”
  她弯弯嘴角,语气温柔又耐心,含情脉脉般道:“正是因为宁小公子如切如磋,如玉如兰,我才会摒弃不喜,特意作画。”
  她的呼吸扑在他的喉结上,气息温热,人也纤纤如玉,语气蛊惑:“我爱之者,自然远胜我恶之物。”
  公子颜如玉,绸缎似的长发铺满肩头,闻声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眸漆黑如墨,嗓音低低的:“奚叶,你不要骗我。”
  你不要骗我。
  因为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当真。
  清正端方的人间谪仙公子,这般卑微地祈求,周身气质清冷,两相映衬,愈发冷艳好看得不像话。
  奚叶亲住他的下巴,呵气如兰:“我怎么会骗宁小公子呢?”
  顶多,只是换了个说辞罢了。
  她如此娇哄他,心内再多疑问,宁池意唇角也还是翘了起来,他低下头,手抬起她的脖颈,迫使她凑得更近,猛然亲了下去。
  这个吻绵长而又黏腻,奚叶微微喘息,眸中水光闪烁,闭着眼轻声道:“不要了……”
  宁池意轻咬了下她的唇瓣,爱不释手地揉搓着奚叶凝脂般的脸颊,低笑道:“所以你昨夜并未与殿下同床共枕对不对?”
  若当真亲吻缠绵过,又怎会这般容易动.情,宁池意再度轻啄了一下红唇,等待着她的回答。
  奚叶果然有些讶异,听了他的话才摇了摇头,乖顺道:“我喜欢的是宁小公子,又怎会与殿下纠缠不休呢?”
  她今日说话真是好听得不得了,简直像蜜罐里冒出来的一般,宁池意心内鼓胀,耳尖微红,垂下眼帘,只顾把玩着她送给他的那株君荷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