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司徒璟穿着黑色睡袍坐在对面,神色淡淡地看着平板上的文件,喝了一口咖啡。
  姜洺的心情瞬间转晴,上班的动力一下子又回来了。
  栢玉不在的时候,可没见司徒璟脸色好过,只要一靠近他,冰冷紧绷的气场就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下栢玉回来了,他两年的年终奖该有着落了吧?
  姜洺走到司徒璟身旁,“司徒先生,半个小时后安排体检吗?”
  司徒璟平静地看姜洺一眼,“先给他做体检,配一些营养补充剂。”
  姜洺笑着说:“好的。”
  栢玉向姜洺轻轻点头示意,不知怎的,他感觉姜洺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比以往来砚庭的时候都高兴。
  吃完早餐,休息半个小时后,栢玉就去医用检测室,躺到诊疗床上做检查。
  姜洺熟稔地操作着仪器,因为栢玉是beta,常规检查中没有信息素水平一项,所以检查得比较快。
  在等待检查报告出来的时候,栢玉犹豫了一下,问道:“姜医生,如果一个人的腿动脉被划破,另一个人可以怎么救他?”
  姜洺挑眉:“你怎么关心起这些医学知识了?”
  栢玉抓紧衣角,胡乱找了个理由,“就是突然看到一则关于这个的新闻,想了解一下。”
  姜洺背着手,耐心解释道:“通常大腿动脉破裂后,人的失血量在半个小时内就会达到最高峰,这种情况很紧急。如果在家里,可以用体位引流、按压住出血点,但是必须及时送到医院救治才行。”
  栢玉抿着唇,又问:“如果有人帮他缝合伤口呢?没有去医院的情况下,是不是也能止住血?”
  姜洺没想到栢玉会问得这么细,神色严肃起来,“大腿动脉破裂需要在医院做血管修复手术,没有任何医学知识的人,或者经验不足的医生都无法操作,甚至会导致病人加速死亡。千万不要信那些网上杜撰的新闻,有些只是博人眼球而已。”
  栢玉怔愣住了,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乔绎寒在缝合他的伤口之后,血是止住了的。
  除了医生,只有一些容易受伤的高危职业,才会知道这种情况下的缝合法吧。
  在乔绎寒离开后,他也没有去过医院。
  那个时候,他报名参加高考集训花了所有的钱,去医院治疗又要花钱,就没有去。
  后来伤口结痂,栢玉忍痛把上面缝合的线拆下来了,最后连伤疤都没留下,仿佛从未受伤过一样。
  可是,乔绎寒给栢玉留下的阴影从未消散。
  就像一个诡谲变幻的午夜幽灵,总在毫无防备的瞬间攫住他,将他拖回那个鲜血淋漓的场景里,牢牢钉在原地。
  仿佛时光从未流逝,噩梦从未结束。
  这时,司徒璟走了进来,对姜洺说:“他之前肠胃不舒服。”
  栢玉急忙说:“已经没事了。”
  姜洺摸着下巴,“刚才检查的时候没发现异常,等结果出来看看。”
  二十分钟后,电子检查报告就出来了。
  姜洺把显示着电子报告的平板交给司徒璟,“他的身体很健康,只是体重较轻。过两天,我会把营养补充剂配好送过来。”
  司徒璟把审阅过的检查报告给栢玉,“自己看看。”
  “好。”
  栢玉从诊疗床下来,捧着平板,仔细看着检查报告。
  以前他不太看得懂上面的数值,但因为母亲和妹妹都生病过,照顾他们时间久了也看得懂这些了。
  他的身体各项数值都在正常阈值内,除了体重偏轻,他也没少吃饭,可能是最近消耗有点大。
  栢玉看的时间有点久,手中的平板忽地被司徒璟抽走了。
  司徒璟淡淡地说:“以后每顿饭都必须吃完,我要检查,配的营养补充剂也必须喝完。”
  栢玉点了点头,“知道了。”
  接着,司徒璟做了检查,他的信息素水平很稳定,身体极其强悍健硕,睾酮水平高,生育力旺盛。
  姜洺看着报告上的数据,赞叹道:“这就是S级alpha的基因优势,也许十年后你还能保持这样的水平。”
  栢玉忍不住想,以后司徒璟的妻子必须身体好一点才行了,否则满足不了他旺盛的欲望。
  司徒璟看了检查报告后,显然心情不错,“等会儿去高尔夫球场打球。”
  姜洺已经很久没有在砚庭宽敞的高尔夫球场打球了,高兴得摩拳擦掌,“行啊!”
  栢玉也跟着司徒璟去球场,但是他的球技生疏了,只打两杆就下场了。
  姜洺向栢玉竖起大拇指,“比之前好多了,有潜力。”
  栢玉说:“是司徒先生教的。”
  司徒璟看向栢玉,“打球的时候不够专注,在想什么?”
  栢玉眼神有些惶促,“……”
  司徒璟垂眸看着地上的高尔夫球,继续挥动球杆,“在旁边看着,一会再练。”
  “好。”
  栢玉把球杆交给球童,走到了遮阳伞下坐着,观望司徒璟和姜洺打球。
  在观望的过程中,栢玉不自觉回忆起关于乔绎寒的事情,惊讶地发现了一些从前忽略掉的细节。
  栢玉第一次见到乔绎寒,是在和妈妈一起摆水果摊的时候。
  乔绎寒的五官不算英俊,却是一个谈吐优雅,很有韵味的成熟男人。
  那天,他从自己的车上下来,走到水果摊前买了一个菠萝就走了。
  此后的每周末,栢玉和妈妈一起摆摊的时候,都能碰到乔绎寒。
  渐渐的,乔绎寒会和妈妈搭讪两句,谈论南方城市的天气、旅行奇闻、宗教、种族和音乐等等。
  随后,乔绎寒请妈妈喝咖啡、看电影,还带妈妈和他到家里做客,教他弹钢琴,听爵士唱片。
  栢玉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曾是他的音乐启蒙者。
  乔绎寒没有嫌弃妈妈带着一个拖油瓶,顾及他们的方方面面,做事体贴又非常健谈,把一切都做得很好。
  在当时看来,他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男人。
  所以,在乔绎寒和妈妈结婚后,栢玉曾短暂地把乔绎寒视为可以当作父亲相处的人。
  那年复活节,乔绎寒带着栢玉画彩蛋,他画得又快又好,各色各样的彩蛋整齐放在案板上。
  乔绎寒问栢玉,“你觉得哪一个彩蛋最漂亮?”
  栢玉指着一个画着海洋生物的蓝色彩蛋说:“这个。”
  乔绎寒微微眯眼,笑着说:“太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然后,乔绎寒把最漂亮的那颗彩蛋敲碎,扔到了垃圾桶里。
  栢玉一脸疑惑地看着乔绎寒,“你为什么把它扔了?”
  乔绎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伸手抚摸栢玉白皙稚嫩的脸,语调缓慢,“因为破坏美好的事物,对我来说是一种快感。”
  栢玉说:“我不明白。”
  乔绎寒挑了挑眉,“你不明白也没关系。”
  第二年春天,乔绎寒修剪花园里的月季丛,栢玉跟在他身后,注视着他拿大剪刀剪掉那些枝叶。
  乔绎寒站在梯子上,往下俯看小跟班,“去看看花园里哪一朵月季开得最好?”
  栢玉寻到一朵开得正好的粉月季,向乔绎寒指了指,“那里,你是不是要送给妈妈?”
  “不,至少今天不。”
  乔绎寒似笑非笑地看了栢玉一眼,走到那朵月季面前,挥动着大剪刀把花瓣全剪碎了。
  栢玉看着那些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来,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困惑,随后又回归了平静。
  “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了。”
  乔绎寒把锋利的大剪刀放下,走到栢玉面前,蹲下来看着他:“是吗?说出来听听。”
  栢玉说:“你喜欢追求美好的东西,然后毁掉它。你享受的那种快感,是来自美好事物在破碎凋零时的凄美、脆弱。”
  乔绎寒饶有兴味地盯着栢玉看,嘴角上扬,“也许你说得对,小栢玉。”
  栢玉皱起眉头,担忧地问:“但是这种感觉永远只能体验一次,不可重复。你没有想过用不伤害其他事物的方式,来让自己开心吗?”
  乔绎寒凝视着栢玉那双清澈的茶褐色圆眸,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不,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我获得一些快感。”
  栢玉低头看向地上零落的花瓣,想了想,抬头问他:“那你现在开心吗?”
  “不,只能开心一小会儿,现在已经消失了。”乔绎寒把大剪刀递给栢玉,“你要试试吗?”
  栢玉犹豫着接过大剪刀,走到花朵面前,却下不去手,心里还生出了一丝恐惧。
  手上的力道一松,大剪刀掉到了地上。
  栢玉转身对乔绎寒说:“可能这不适合我。”
  乔绎寒捡起大剪刀,拍拍上面的泥土,“这说明你很幸运,可以从别的地方获取快乐。”
  每隔一段时间,乔绎寒就会出差到外地一趟,时间有长有短,但总是在半夜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