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无所谓的,怎样都无所谓的。
  卢彦则睁开眼,欲望的洪水突破最后一道防线,他伸手抱住了欲海里的一叶浮舟。
  ·
  次日皇帝回銮,温兰殊也在仪仗内,他没带多少东西,稍微一收拾就能起身,一开门,红线和卢英时一个喂鸡一个喂猫,皇家园林紫云楼跟农家乐似的。
  “红红,你昨晚去哪儿了,我没见你人影。”温兰殊抱着双臂,强行装起盛气凌人的模样,“你最近很是心不在焉啊。”
  “丹顶鹤昨晚跑了,我就追它去了……”红线嘟囔着,怪委屈的,“然后就遇见了……柳度。”
  “是丹顶鹤先跑了呢,还是你先遇见柳度了呢。”温兰殊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好了,收拾去吧,圣驾回銮,我们也该进宫去了。”
  “虎子和丹顶鹤能带去不,不然我想不到谁能帮我喂虎子了,萧遥走了,钟郎君时不时要凑人手弹琵琶。”
  卢英时举手,“我来吧,虎子也是我带回来……”
  “不行!”红线怒吼,她放心卢英时但不放心裴洄这个不着调的,“不可以,坏小子又要乱喂虎子了!”
  虎子:喵?
  温兰殊一起来就看到院子里吵吵闹闹,无奈扶额,绷不住笑了出来,暂且把前线和自己身边的糟心事儿都忘了,“好好好,虎子和丹顶鹤你都带着,放我马车上。”
  红线得了首肯,抱着虎子脚步生风,哼着小曲,听起来是昨晚席间的曲子。温兰殊暂时如释重负,卢英时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诶,我怎么没看见少韫?”
  “少韫?”
  “十六叔,你看见他了没?他不会迷路了吧?”
  温兰殊不明所以,伸了个懒腰下堂来,“不知道啊,我昨晚回来就休息了,没看见他。”
  “糟了,估计是真迷路了,我在卢彦则房间门口等了会儿,没等到,自己回去了,结果一回去,睡着了。”卢英时颇为自责,“不行,我得找他去。”
  “你找几个小黄门去吧,这……你也不认得路啊。”
  “对哦。”卢英时挠了挠头,转身就想去找人问,温兰殊叫住了他,“英时,昨晚少韫为什么要去找彦则啊?还有,昨晚长公主和彦则是吵架了?为什么少韫也在场?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卢英时含糊其辞,“我……我不知道啊,我先去找少韫了哦,十六叔,我先走了……”
  小孩子走得慌慌张张,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跤,跟那次见温兰殊的时候一模一样。那次,卢英时偷拿了裴洄的卷子,来了一出李代桃僵,这次呢,这次卢英时骤然失态,是掩藏了什么别的事儿?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奇怪?
  温兰殊刚想回去继续整理东西,院子里响起脚步声,踩着枯枝嘎吱嘎吱作响。
  “是漏拿什么东西了?”温兰殊还以为是卢英时去而复返,眉眼带笑,回头一看——
  又是李昇。
  “走吧,回宫去。”李昇负手而立,“看你在紫云楼玩得开心,我也高兴。”
  “什么?”
  李昇让聂松和黄枝来帮温兰殊收拾,让温兰殊又能坐享其成,心里怪不舒服的,黄枝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老人,附耳对温兰殊说,“原本接长公主,不在紫云楼的,按照惯例不需要如此铺张,圣上看您心情不悦,就定在了紫云楼。侍御可千万别心情郁结,圣上一直很忧心挂怀呢。”
  温兰殊没话说了,黄枝和聂松帮他拿了箱笼,他便只能空着手出去,路过李昇的时候,李昇想牵他的手,但他躲开了。
  他径直走向马车,车夫放下台阶,他刚走上去两步,远处卢英时气喘吁吁跑过来,“十六叔!能帮个忙吗!十万火急!”
  温兰殊呆滞片刻,这小表侄儿是怎么了,如此慌张,甚至失态,将双手扒在车前横辕上,给车夫吓了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卢英时:小小年纪承担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一切。
  第79章 负责
  温兰殊具体没怎么问, 猜测卢英时这么紧张,应该确实是出了什么大事。他看了两眼李昇,“我去看看, 待会儿就回来。”
  李昇不置可否。
  “我肯定会回来的,不会走的。”温兰殊再三强调,“你不用担心这个。”
  李昇侧过身去不表态, 温兰殊知道这是允许, 就跟着卢英时走了。
  望着温兰殊远走的背影, 即便承诺了好几句之后会回来, 李昇却还是忍不住患得患失。他转过身问聂松,“那天被射下来的鹰,怎样了?”
  聂松也有些伤感, “用头撞笼子, 撞了一天一夜,血染红了翅膀,然后……死了。是臣失职!”
  “不是你的错。可能,它本就不该待在笼子里吧。”
  ·
  卢彦则双手抱头坐在床头, 他悔不当初,不该轻信李可柔的话喝那碗汤, 关键是, 他就是不想让李可柔觉得他怕她。他没什么好怕的, 李可柔往前三尺, 他就敢往前三丈,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强势。
  他不可能低头。
  但是昨晚的感觉很奇妙, 那种欢悦太罪恶了, 卢彦则几乎从小被教导着要避而远之, 要恪守礼节, 不可疯狂,不可任性。而昨晚的他,跟哪个挂钩呢?
  一切在脑海里印下深刻的烙印,钟少韫忍痛的脸,紧咬的唇,以及接连不断的泪水,都挥之不去。他还记得自己那一部分被紧紧包裹的感觉,以及钟少韫微微痉挛的身躯,竭力控制不叫出来,忽略那处的痛楚,还一直问,你有好点儿吗,你有没有好一些……
  卢彦则扒拉着自己的头发,他现在的心情和头发一样乱。
  他何止是好点儿……
  关键是钟少韫,被他那么胡来一通,原本就脆弱的小身板没一块好地儿,他那双手握长槊握习惯了,下手没个轻重,又有药物加持,竟然折腾到大半夜才能平息下来。钟少韫还因此,中途昏迷了过去。
  像个禽兽。
  醒来之后就是后悔,钟少韫依偎在他身边,进气少出气重,睫毛轻轻抖动,浑身滚烫,吓得卢彦则试了试温,赶紧处理好床褥,出门就找卢英时去,他又不敢见人,刚好撞见弟弟,便让弟弟找温兰殊来……
  那种事情,跟卢英时讲不太好,家人毕竟是家人……
  温兰殊匆忙赶至,被卢彦则惊慌失措的表情吓到了,还是头次见表侄如此无助。
  “阿时。”卢彦则想先把卢英时支开,“你先回去报平安,我有点事要处理,待会儿就回去。”
  卢英时很有眼力见儿地走了,并关上门。
  温兰殊手支着下巴,面对昏睡又满脸通红的钟少韫,脑子一时不够用。
  “这,你,这是,你们……”
  “我跟他睡了。”卢彦则还是承认的,对此没什么好遮掩,“就是你想的那样。”
  温兰殊:“……”
  “可能你觉得,两个男人之间不应该这样,可是……好吧,确实是,两个男的没名没份,这世间应该阴阳调和,但我可能,跟很多人不一样。”
  温兰殊对此轻车熟路,“好了别说那么多,他是不是发烧了?先带他去我家,我家有药……”他掐了掐眉心,并不想着怎么解释自己为何有全副的药,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而且温兰殊脑瓜子嗡嗡的……
  “我是不是挺……禽兽的,对人家男的做这些。”卢彦则羞愧难当,替钟少韫穿衣服,温兰殊在屏风后等待,也听这表侄忏悔。
  “呃,你喜欢他吗?”
  卢彦则刚给钟少韫穿好贴身白袷,又裹上一件夹絮的袍子。钟少韫的睡相很好看,嘴唇紧抿,泪痕满面,眉头舒展,整个人轻飘飘的,骨骼柔软又仿佛没有重量。
  怎么会不喜欢呢?
  “有点。”他字斟句酌。
  “那他喜欢你吗?”
  “当然。”卢彦则想起二人那荒谬的第一个吻,还是钟少韫先扑上来的,那次着实给他吓了一跳。
  “那不就得了,这算什么,你情我愿,怎么就禽兽了。”温兰殊哭笑不得。
  卢彦则许是没想到,温兰殊接受得如此快,这厢穿得差不多了,就给钟少韫穿上袜子和鞋,钟少韫依旧是沉睡。
  “可能我……没个轻重吧。”
  温兰殊:“……”
  三人上了另一辆马车,卢彦则紧紧抱着钟少韫,控制对方,使其不会头朝前栽下。钟少韫靠他的肩,意识迷茫,浑身酸软,感觉四肢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你们的关系……”温兰殊没忍住问,“难道不是你资助他上学么?还有这么多旁的?”
  “唔。”卢彦则眼看也没别人,只好交了底儿,“那年我……十六吧,跟李可柔吵了一架,她掐死了我的麻雀,我不服气,几个朋友拉我去听曲,然后我就遇见了他。他们都说绮罗光很有名,一看,原来还是个小孩。”
  “少韫那时候……”
  “十岁。”卢彦则觉得自己的罪恶又深了一层,“我那时候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