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这下可算是将众人牢牢收拢了,现下人人都知道,侧妃是个出手大方的,只要活干得出挑,奖赏便十分丰厚!
  有人便因为做出的点心格外合侧妃口味,得了侧妃三十两赏银。
  那还了得!此时宫人的月例多在二三两浮动,侧妃大手一挥,便赏了那宫人一年的月例!
  因此现下春和殿谁不尽心侍奉。
  加之侧妃病愈之后,太子几乎日日都要来春和殿,或是陪着她用膳,或陪她对弈制香,有一次宫人还瞧见太子亲自推着侧妃荡秋千呢!
  宫中之人,谁人不知恩宠乃是宫妃最大的倚仗。
  侧妃乃是太子的第一个妃子,又这般得宠,想来日后定是前途无量。
  姜时雪自然察觉到宫人态度的变化。
  但她毫不在意,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她刻意为之的结果。
  她还要在这后宫中生活一整年呢。
  自然是要让自己最大程度地舒舒服服。
  之前既不知自己为何会替嫁到东宫,又不知道太子的真实身份,自然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如今一切都被挑明了,反倒形式逆转,过得无比自在。
  祁昀是太子又如何?
  难道此前他作为薛尽和她相处的日子便不算数了嘛。
  更何况,好歹她也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呢。
  姜时雪想通之后,过得越发舒心。
  唯独膈应的一件事,便是……夜里就寝。
  祁昀并不碰她。
  却时常与她同卧一榻。
  刚开始姜时雪也是拒绝过的,祁昀只是端坐在太师椅上,一双清冷的眸子幽幽看着她。
  姜时雪被他看得一点点败下阵来。
  她答应过他要当他一年的侧妃。
  那侧妃……是不是也该陪睡?
  姜时雪心里斗争了许久,终于别别扭扭答应了。
  毕竟他们两个也不是……也不是没有过。
  姜时雪沐浴之后,缩在里侧紧张地抓着被衾。
  她感受到身侧那人躺下所带来的凹陷感,也嗅到了他身上的冷香。
  她喉头干涩闭上眼睛,等待了许久,他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姜时雪慢慢睁开眼,扭过头,便对上一双黢黑幽暗的眼。
  他一动不动看着她,问:“还不困么?”
  姜时雪方知自己会错了意。
  她窘得耳尖都泛起红来,默默将自己往里挪了挪,道:“殿下好好歇息。”
  冷香缭绕,他呼吸清浅,如同冬日清冽的风。
  姜时雪浑身僵硬,闭着眼逼自己入睡。
  帐中安静不已,姜时雪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睫毛抖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就是同榻而眠么?
  怎么这般不争气!
  可惜越劝说自己,越难以入睡。
  脑海中思绪混乱,许多画面挤在一起,涨得她脑袋都昏昏沉沉。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时雪听到身旁之人的呼吸变得绵长而沉重。
  她偷偷睁开眼看他。
  发现祁昀眼睫紧闭,俨然是一副已经睡熟的模样。
  姜时雪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放松下来。
  初时毫无睡意,后来竟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待到她呼吸均匀,祁昀才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眼清明一片,哪有半分睡意。
  今夜无月,帐中陷在一片黑沉之中,唯有檐角宫灯透进来的模糊光影。
  祁昀凝视着少女莹白如玉的脸。
  如同沉在海底的明珠,周遭幽暗,唯独她散发着神圣而诱人的光。
  许是黑夜滋长某些被压抑在暗处的欲念。
  祁昀的目光在眉眼之上流连了许久,最后鬼使神差般缓缓抬手,指腹一点点压上她的红唇。
  微微湿,带着温软。
  姜时雪似是不舒服,嘤咛了一声。
  祁昀并未放开手。
  似是以指尖为笔,沿着她的唇描摹勾勒。
  姜时雪难受得蹙起眉头,无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制止这恼人的痒。
  祁昀终是收回手。
  姜时雪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女子的发,如同纤细的藤蔓,与他的发交缠在一起。
  幽香弥漫。
  祁昀喉结微滚,抬眸盯着帐幔。
  春夜,总是磨人。
  第二日醒来,祁昀已经离开,姜时雪身侧都没有余温了。
  姜时雪拥着被衾发了会儿呆,银烛笑着进来:“侧妃,奴婢伺候您梳洗,殿下吩咐小厨房准备了早膳,今儿是金丝燕窝粥,水晶虾饺,猪肉鲜笋小馄饨,翡翠凉拌笋,并一碟酱牛肉和一碗杏仁豆腐脑。”
  “笋是今春新得的,正是鲜美的时候呢。”
  姜时雪在家中早膳也一贯吃得丰盛,但也不至于这般丰盛。
  她愣了下:“备得太多了,我一个人哪吃得了那么多。”
  银烛笑意深了些:“殿下吩咐要好好给您补补身子呢。”
  姜时雪看出她笑里的意味深长,霎时哑口无言。
  又没发生什么,他这是……演戏给旁人看?
  姜时雪想了想,也罢,如今东宫只有她一个,太子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也合该“如此”。
  皇家子嗣无小事,祁昀留宿春和殿,都是要登记在册的。
  好在祁昀夜里一贯不喜欢宫人伺候,贴身宫人也只能宿在耳房,并不在外间。
  因而还真是把房门一关,也无人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姜时雪就这么勉为其难接受了祁昀过来“留宿”一事。
  ***
  因着春闱舞弊案,今年春闱重新举办,一番流程走下来,已至春末。
  祁昀负责此事,近来忙得不可开交,但还是隔三差五来春和殿中留宿。
  有时姜时雪都已经睡了一觉,突然被人掀开被衾,寒气和冷香一同袭来。
  姜时雪睡得迷迷糊糊,恼得狠狠打了来人一把。
  打完之后,才悚然惊醒,这不是在她的闺房,而是在东宫!
  她死死闭着眼,假装陷在梦里,片刻后战战兢兢睁开眼,却见祁昀眉眼间笼着浓重倦色,已然熟睡。
  次数多了,姜时雪便也习惯了。
  有时眼皮微掀,翻个身又继续睡去。
  庭院里花开得最盛时,春闱终于告一段落。
  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姜时雪穿着轻薄的春衣,坐在凉亭里剥着新送到各宫的葡萄。
  葡萄汁水丰沛,冰凉清甜,加之习习凉风拂面,实在是叫人心旷神怡。
  宫女素娟在一旁为姜时雪煮着杏仁奶茶,一边扇着小扇,一边说:“听闻今年新点的探花郎容貌青隽非凡,乃是名副其实的探花呢!”
  素娟年纪小,性子活泼,颇合姜时雪的眼缘,这些日子姜时雪时常把她带在身边。
  银烛听完,笑道:“一口一个探花,你可是亲眼见过那探花郎了?”
  素娟纳闷:“我倒是想见,但探花郎打马游街我们瞧不着,翰林院也进不去,上哪瞧去呢!”
  银烛笑话她:“既然没亲眼瞧见,说不定别人都是诓你的,都说十年寒窗苦读,那探花郎也快到而立之年了吧,蓄着胡子大腹便便,哪有半分探花的俊美可言。”
  素娟将手中银匙一搁,瞪圆眼睛:“探花郎今年才二十出头呢!”
  “而且你不知道,他因着身子不好自幼养在外地,近些年才接回上京,乃是大理寺卿宋大人的公子呢!”
  “奴婢以前在太后那当值,曾远远见过宋大人一眼,宋大人就是出了名的俊美,他儿子又怎会差。”
  姜时雪在旁边听着,也被她勾起了几分兴趣。
  只可惜如今她身在东宫,又能上哪去瞧这探花郎呢?
  刚何况……她自小见过的俊美郎君实在是不少,譬如季琅,又譬如祁昀。
  于是姜时雪便歇了心思,只说:“既然这探花郎生得这般好家世也不赖,那上门议亲的人恐怕要将门槛都踏破了吧。”
  素娟神秘兮兮道:“侧妃这你就不知道了,宋大人和端王还有秦家乃是死对头。”
  听到秦家二字,姜时雪心头一跳。
  素娟也不卖关子,继续说:“听闻宋大人的长子乃是被端王家的世子害死的,死状极为惨,当年宋大人在御前告了三天三夜的状,要圣上严惩小王爷,后来端王妃进宫求了皇后,才将此事压了下去。”
  她压低声音:“宫中都说宋大人拿了端王大笔的钱财和好处,才偃旗息鼓的。”
  “宋大人出身清贫,听人说从前官袍都穿破了也不舍得换,但此事过后,官运亨通,节节高升,不仅换了大宅子,更是舍得带上金躞蹀了。”
  “奴婢还听说……这位探花郎生下来之后因为身子骨太弱,养起来费钱财,最开始这宋大人是将他送给旁人养的,长子死后才将人接回来放到外地,锦衣玉食地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