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愿安!说的这是什么话,阿璟啊,不要听这丫头片子胡言,若是菜吃的不合胃口,尽管开口就好。”
江愿安不甘情愿地撇了撇嘴,低下头狠狠刨了两口饭。
“夫人的手艺名扬京川,怎么会不合胃口,只怕是我让少卿失了胃口了。”
梁疏璟眉间透出忧郁,眼眸低垂,口中淡淡说道。江愿安见他现在倒是装起好人来了,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平日在元璟府时不时便要捉弄她,如今到了爹娘面前就装成这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还显得是她咄咄逼人了。
“哪里哪里,殿下坐在这里,少卿真是恨不得多刨三碗饭呢…”
江愿知偷偷在一旁咯咯笑出声,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的心思:“一点都没错,若是殿下不在这里,姐姐在饭桌上可是金口难开呢。”
此言一出,屋里众人顿时笑出声来,唯有江愿安愤愤地瞪了江愿知一眼,又瞥了瞥装作无事发生的梁疏璟,恨不得将手中的筷子戳穿碗底才泄气。
用完晚膳,江夫人又命下人打包了好些饭菜送到元璟府,拉着梁疏璟说了好些话,比方愿安平日在府上是否淘人了呀、如今是否有了心仪的女子呀,又嘱咐平日闲暇之余一定要多来江府坐坐客,喜吃什么也要同她讲,这才方便提前备呢。
梁疏璟每每受到江夫人这般关怀,暖心之余总少不了要惆怅一番,这样明目张胆的母性关怀,自从娘亲走后,便再未感受过。他怕再待下去要耽误回府处理要务,同江夫人闲聊收了尾后便同江氏一家人告了别,尤其是关照江愿安明早勿要再偷睡早觉。
“嗯嗯,我明白呢。”
“最好如此。”
梁疏璟望向她小兔一般狡黠的双眸,丢下四个字便乘车回府。
书房内,璇玑正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同梁疏璟禀告下一周的要务。
“璇玑,”
梁疏璟冷不丁开口,唤的璇玑心中一惊。
“你说说,皇上为什么独独要派江少卿去西域?”
她立即便沉下了眼眸,这属朝堂政务,她区区一介府上总管,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开口议论此事的。
“本王的性子,皇帝是向来清楚的。如今借着吩咐少卿的名义来吩咐本王,你说,这是谁替皇上出的主意?”
梁疏璟这番话,似问非问,似是说给她听,又似是说给当初意图指使他去西域的人听。
“奴婢愚钝,不懂殿下的意思。”
愚钝...她若真是愚钝,便不会被赐来元璟府做总管了。
“退下吧。”
梁疏璟口中不带温度的道了三个字。
第7章 西域
夜深,同云淡淡,微月昏昏。许寒枝将诸多杂务处理完毕后,思虑再三,还是放不下心来听雨院敲了敲江愿安的房门。
“小姐,夫人来了。”
江愿安正欲解下外衣,便见许寒枝端了一盘果子进来。
“今晚真如璟王所言要早早歇下了?连话本也不看了。”
许寒枝知道她平日睡前总喜再赖着看两本话本再睡,屋中的灯也总熄的晚。
一旁的雕花香炉细细飘出缕缕细烟,府上夜深人静,更显屋中静谧了。
江愿安迫不及待便将果子接来,正是她平时总爱吃的樱桃煎。
“对呀对呀,这次我也要像知府大人一样出公差哦。”
从她幼时记事起就总不见父亲在府上,从四处巡游回来却又总会给她搜罗新奇的话本玩具,故她心中也常常好奇,父亲到底都去哪里了?
“你同知府大人出的公差可不同,你若与璟王顺利归来,皇帝定是要重赏的,指不准你每月那几十贯俸禄也要涨好些。”
听到许寒枝提起俸禄,江愿安突然凑近至她跟前,伸出手指示意娘亲噤声,低声悄悄道:
“可璟王每月给我开了一百二十贯薪呢!”
许寒枝一听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思议,又急忙捂住嘴,也低声道:
“一百二十贯!岂不是要赶上你父亲了么!”
江愿安得意的肆意笑笑,“那是自然呢。”
“哎呀,那我们愿安真是有福气了,嫁妆要愈攒愈多了么!”
“什么嫁妆!娘亲这么盼着我嫁人么!我可不嫁!”她有些不服气。
许寒枝将她那双手牢牢护在掌心,眼中是散不去的笑意,
不嫁不嫁,那便留在娘亲身边做一辈子女儿罢了。
“哎,娘可没说这话,你现在到璟王府方才上任不久,就算是真要说亲,璟王怕是也不允呢。”
江愿安皱起眉头,说不说亲是一回事…但怎么就扯到梁疏璟身上了呢。
知秋早已替她备好几身合适的衣裳带去西域,只是心中默默惆怅路途遥远,小姐这趟出门怕不是要想家想得紧呢。
毕竟她自小就跟在大小姐身边服侍,小姐在哪她便在哪,就好比如今是她离了小姐,她心里多少也要不舍呢。
宣政殿。
梁疏璟着了一袭深紫长袍,正坐在沈问策案前不远处,静静品着盏中上好的信阳茶,茶香伴着缕缕热雾四溢,像是刚沏好不久。
“璟王此次大费周章来宫中寻我,莫不是因为西域一事。”
沈问策阅完手中最后一本奏折,抬起头看向他。
“陛下心中这不是清楚的很么,那还不趁早给个交代,否则要误了我回府了。”
盏中的茶还带着些温度,烫的梁疏璟本就不悦的心情更笼上一层阴霾。
“交代么…我本意并不是派你去,只是宫中诸多大臣举荐江少卿,我见她年纪尚少,总需要历练历练,也与你磨合磨合。”
沈问策心中悬着的心思终是落下了,梁疏璟果然还是来同他要了说法。
“他们举荐?好,我明白了。”
梁疏璟眉间带了些愠色,将盏中的茶饮尽便要离去。
“哎,璟王,若是觉得茶叶不错,不如带几罐回去?哎——”
沈问策一边追着他客套,又一边仔细看人是不是真的走了。
见梁疏璟没有再回来的意思,他终于卸下浑身的疲惫朝塌上一躺,
“李公公,你瞧这还是惹的璟王不悦了,实在是下策。”
李公公方才在一旁见璟王不悦本就吓的大气都不敢出,伺候当今圣上就够他提心吊胆了,如今璟王再来,他若是脑子搭错筋说错半个字,只怕是族谱都不够诛的。眼见皇帝向他问责,李公公索性朝地上一跪,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但陛下为璟王心计长远,怕是璟王不懂陛下一番良苦用心。陛下您消消火,此乃淮南月初进贡的信阳茶,您且先喝些消消火。”
“罢了,倒也怪不了你,这臭脾气多少年了,还是如此。还有,将宫中还剩余的信阳茶都送至璟王府吧,另外再配些顾渚紫笋,好好浇浇璟王的火气。”
李公公万幸皇帝开恩没怪罪下来,领了命便欠身退了下去。
沈问策与他虽生的不亲,但二人自小便总形影不离,每每忆起当初二人在翊容山练剑,他便觉得真是少年意气最为可贵,只可惜现已黄袍在身,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最不变的还要属脾气向来不好的梁疏璟。
月升月落,待到翌日天明,路边的草尖还挂着昨夜的寒霜,二人便备好了马车出发西域。
临行前江夫人终于是藏不住满心的牵挂,反复嘱托两个孩子路上务必小心,若出现什么意外,定要第一时间赶回京城。江愿安隔着窗点头又摆手,在江府一行人的目送下离开了京川。
待马车驶远后,一旁扶着老夫人的陈茵茵终是没忍住开口:
“大嫂,大丫头这方才上任几天,便沾了璟王殿下的光去这般远的地方么?”
许寒枝听见她张嘴便心烦,回回都是愿安沾了别人的福气,怎么不见愿安哪天沾了她的福气呢?无奈老夫人还在跟前,她即便心有不满,也总不能当着长辈的面讲出来,便只能私下扯了扯江永望的衣袖。
“咳咳...二婶怕是有所不知,璟王平日不喜过问朝上政务,陛下向来请不动他,这次出使西域——怕不是瞧在小女的面上才肯去的。”
眼见事实不同自己预想得那般,陈茵茵又气的咬紧牙关。
“罢了罢了,都少说几句,早日替愿明谋个官职才是要紧事。”老夫人听这些人唠叨便觉头痛,拄着鸠杖就转身进了府。
许寒枝心中气不打一处来,老夫人日日记挂着她那不成器的孙子,越是记挂,越是没用,日日当太子一般捧在手心,以后离了她们还不是只能摔死。
江永望知道她心中有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他贵为京川知府,虽从不行贪官污吏的手段,但区区为家中亲侄寻个足以安身的职务又有何难,说到底,还是看他想不想罢了。
老太太常年对他冷眼相待,还不是因为江愿明日日闲在家中不受他待见的缘故。母子二人心知肚明对方想的是什么,偏偏都不愿意给台阶让对方下罢了。他心中本以为老夫人亏欠自己的,总要补偿到两个孙女身上,谁料只是变本加厉的剥削她们,就连愿安如今被封了官,老夫人都未曾来东院道一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