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回民国养弟弟 第13节
  “烬哥哥今天真好看!”沫沫拍着手。
  林时则好奇地摸着自行车:“这个能载人吗?”
  “等哥回来带你兜风!”林烬揉了揉两人的脑袋,又朝书店里喊,“张哥!帮我看着俩小的!”
  张冠清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赶紧滚!”
  林烬推着自行车拐进霞飞路,车后架的《大英百科全书》用麻绳捆得结实,皮箱里则躺着宣雨青订的那套《追忆似水年华》。
  他低头瞥了眼自己的打扮——靛青长衫配黑布鞋,袖口微卷,露出一截手腕。这身行头比码头扛货时的粗布短褂体面多了,但又不至于像昨日读书会上的西装那样浮夸。
  “啧,张哥这衣服……怕是压箱底的宝贝吧?”他嘀咕着,想起张冠清耳根发红的模样,忍不住咧嘴笑了。
  霞飞路的梧桐树影婆娑,阳光碎金似的洒在石板路上。偶尔有黄包车叮铃铃地掠过,车夫赤着膀子,汗珠顺着脊背滚落。林烬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铜板——等送完这趟书,得给林时和沫沫带点麦芽糖回去。
  宣公馆的铁艺大门近在眼前,门房是个精瘦老头,眼睛毒得很。林烬深吸一口气,拎着皮箱上前,指节在门铃上轻轻一叩。
  “明德书店,来给宣小姐送书。”他声音不高不低,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淡笑,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得卑微。
  门房认出他,态度立刻恭敬起来:“林先生请进,小姐吩咐过您来了直接去书房。”
  仆役领着林烬穿过蜿蜒的回廊,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两侧墙上挂着西洋油画与中式山水。林烬强迫自己目不斜视,但余光还是忍不住扫过那些精致的摆件——欧式的珐琅座钟、景德镇的青花瓷、还有玻璃柜里陈列的象牙雕件,每一样都够贫民窟一家子吃上三年。
  书房的门半掩着,隐约传来交谈声。仆役轻轻叩门:“小姐,明德书店的林先生来了。”
  “请进。”
  推开门的一瞬,阳光从落地窗倾泻而入,林烬不由得眯起眼。宣雨青正坐在钢琴旁,而程添锦站在她身后,一只手还搭在琴盖上,两人之间不过半步距离。见林烬进来,程添锦自然地收回手,金丝眼镜后的眸子含着笑意。
  “林兄,辛苦你亲自送来。”
  林烬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宣雨青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旗袍,发间只簪一支珍珠钗,素净却不失大家闺秀的气度;程添锦则是一袭深灰长衫,袖口隐约可见暗绣的竹纹,温润儒雅。
  啧啧,这俩人站一块儿,简直就是民国剧海报啊!
  他放下皮箱,恭敬却不卑微地行礼:“程先生,宣小姐。这是您二位订的书。”说着取出那套《莎士比亚全集》和《追忆似水年华》,特意没拍打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张冠清说过,真正的世家子弟从不做这种小家子气动作。
  宣雨青接过书,指尖在烫金标题上轻轻摩挲:“林先生今天这身很衬您。”她忽然转向程添锦,“添锦你看,是不是像极了我们去年在剑桥见过的那位汉学教授?”
  程添锦走近几步,目光在林烬的衣领暗纹上停留片刻:“确实。不过...”他忽然伸手拂过林烬肩头一片梧桐叶,“这件长衫的剪裁更考究。”
  林烬后背一紧——这衣服可是张冠清的命根子!他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程先生好眼力。这是...家父旧物。”
  对不起了张哥,人设需要!
  林烬刚说完就后悔了。程添锦的手指突然停在半空,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书房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连宣雨青翻书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原来如此。”程添锦忽然笑了,转身从钢琴上拿起一个牛皮纸包,“正巧,这是家父托人从苏州带来的碧螺春,林兄带回去尝尝。”
  林烬刚要推辞,宣雨青已经接过茶包塞进他手里:“添锦的父亲是茶道大家,这茶在市面上可买不到呢。”她眼角弯起促狭的弧度,“就当是...谢谢你上次帮我找到那本绝版的《新月集》。”
  林烬接过茶包,指尖触到宣雨青微凉的指尖,耳根不由一热。正欲道谢,程添锦忽然轻叩钢琴盖:“对了,林兄可还记得昨日说的文学沙龙?下周三在圣约翰大学。”
  “记得记得。”林烬忙不迭点头,差点把茶包捏皱,“程先生推荐的书目我已经在准备了。”
  程添锦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而笃定∶“不必太拘束。这次来的多是文学院的师生,还有几位申报的编辑。”他忽然压低声音,“听说《虹》的手稿也会展出。”
  林烬眼睛一亮,差点脱口而出“茅盾大大”,赶紧改成:“那真是难得的机会。”
  宣雨青忽然从书页间抬头:“添锦你偏心,上次我想看手稿,你都说在保险柜里。”她佯装生气地合上书本,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程添锦失笑,从西装内袋取出两张烫金请柬:“雨青若是肯来,自然欢迎。”他将其中一张递给林烬,“另一张给杜老先生——他当年在《东方杂志》发表的考据文章,家父至今还收藏着。”
  林烬接过请柬时,发现边缘竟用金线绣着细小的“明德”二字。他心头一震,突然明白这恐怕是程添锦特意定制的。
  好家伙,连书店名字都绣上了,这是要给我们打广告啊!
  正感动着,忽听楼下传来门房的惊呼。宣雨青蹙眉起身:“怕是厨房又打翻东西了,我下去看看。”她走过林烬身边时,一缕茉莉香粉的味道轻轻飘过。
  待脚步声远去,程添锦忽然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唐诗三百首》,翻开扉页露出张泛黄的当票:“林兄,这衣裳...当铺老徐家的暗记还在呢。”
  林烬手一抖,茶包差点落地。只见那当票上赫然写着“张记长衫一件”,日期是去年腊月。
  完蛋!张哥居然把衣服当过?!
  程添锦却合上书轻笑:“放心,我欣赏会变通的人。”他指了指请柬,“下周穿这件来就好——就当是我们的小秘密。”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镜片上投下一片斑斓的光。林烬突然意识到,这位留洋教授恐怕早就看穿了他“落魄书生”的人设,却依然递出了橄榄枝。
  林烬深吸一口气,指尖悄悄掐了下掌心稳住心神,随即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苦笑∶“程教授慧眼如炬。”他抚平长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动作优雅得仿佛真是什么世家子弟,“家父常说,慧剑斩浮华,这些年...确实典当了不少旧物。”
  卧槽卧槽!我这演技不去横店跑龙套真是浪费了!
  程添锦闻言轻笑,修长的手指搭在那本《唐诗三百首》上轻轻敲打:“林兄倒是豁达。”他忽然用英文念了句济慈的诗,“'truthisbeauty,beautytruth‘——不过有时候,适当的伪装也是种生存智慧。”
  救命!这学霸又突然飙英文!
  林烬后背沁出薄汗,面上却露出知音难觅的感动:“程先生这话,倒让我想起《红楼梦》里‘假作真时真亦假’了。”
  话音刚落,书房门吱呀一声推开。宣雨青端着描金茶盘进来,盘里三盏青瓷茶碗冒着热气:“你们在聊什么这么投机?”她狐疑地看了眼程添锦手里的诗集。
  “在讨论济慈。”程添锦面不改色地合上书,“林兄的英文造诣比我想象的还深。”
  林烬接过茶碗时,借着氤氲茶气掩饰抽搐的嘴角。瓷杯里碧绿的茶汤映出他扭曲的倒影——活像个表情包。
  济慈你大爷啊!老子就会那句“tobeornottobe”还是从《武林外传》学的!
  “对了,”宣雨青突然凑近,发间珠钗差点戳到林烬鼻子,“下周沙龙要准备个即兴演讲,林先生打算讲什么?”
  “噗——”林烬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硬生生咽下去呛得眼眶发红,“即、即兴演讲?”
  程添锦体贴地递来手帕:“简单分享下读书心得就好。”他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恶作剧般的笑意,“比如...《西厢记》的现代解读?”
  张生和崔莺莺要是知道要被一个宅男拿来装逼,棺材板都压不住了吧!
  林烬用手帕按着嘴角,脑子飞速转着b站看过的那些“五分钟带你看完古典名著”视频。忽然福至心灵,放下茶盏轻叹:“那不如说说‘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乱世中的儿女情长,倒比太平年月更显珍贵。”
  宣雨青眼睛一亮,茶盘上的银匙叮当作响。程添锦挑眉,忽然从怀里掏出怀表∶“时候不早,我送林兄出去吧。”
  走到回廊时,程添锦忽然压低声音:“其实我更喜欢《牡丹亭》。”他眨眨眼,“毕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很适合下周的场合,不是吗?”
  林烬抱着皮箱的手一紧,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某种暗示。还没等他想明白,程添锦已经恢复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站在台阶上朝他拱手:“周三下午三点,我在校门口等林兄。”
  淦!这些文化人说话怎么跟解密游戏似的!
  转身时,林烬瞥见二楼窗口宣雨青的身影。她正用银匙搅动茶汤,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阳光透过她手中的青瓷杯,在墙上投下一片晃动的光斑,像极了现代投影仪打出的ppt背景。
  完蛋,得赶紧回去恶补《牡丹亭》!张哥的书架上有没有汤显祖全集来着...
  第16章 读书人
  林烬一踏进书店门槛就垮下脸来,皮箱往柜台上一撂:“张哥!你他妈当铺赎回来的衣服也不说一声!”他扯着长衫领口的手都在抖,“程教授翻开书就看见当票了!老子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升天!”
  张冠清正在整理账本,闻言钢笔尖“咔嚓”戳透了纸页。他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放屁!那是我...我...”
  “典当行老徐家的暗记。”杜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老花镜滑到鼻尖,正对着请柬上的烫金花纹啧啧称奇,“去年腊八你当的,赎回来还少了个盘扣。”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里请柬抖得哗哗响。
  林烬赶紧给老头拍背,趁机把另一张请柬塞进他马褂口袋:“您老悠着点!程教授特意嘱咐给您的,说您当年在《东方杂志》的文章——”
  “《唐代西域乐舞考》!”杜老头突然腰板一直,咳嗽奇迹般停了,“程墨林还留着?他爹当年总坐书店角落抄碑帖...”浑浊的老眼突然泛起水光,枯瘦的手指摩挲着请柬边缘绣的“明德”二字。
  张冠清一把拽过林烬:“姓程的到底几个意思?”
  “他说...”
  林烬突然压低声音学起程添锦温润的腔调,“‘适当的伪装也是种生存智慧’。”说完立刻破功,抓狂地揉乱头发,“还让我下周讲《牡丹亭》!老子连杜丽娘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蠢货!”张冠清突然从柜台底下抽出本蓝皮线装书砸过来,“汤显祖全集!明代刻本!”书页哗啦散开,露出密密麻麻的朱批,有些字迹已经褪成淡粉色。
  杜老头忽然“啪”地合上请柬:“周三歇业。”他颤巍巍摸出串钥匙,“阁楼还有我年轻时穿的杭绸长衫,滚边是真正的苏绣...”
  卧槽这什么神展开??!
  林烬抱着《牡丹亭》目瞪口呆,看着张冠清突然开始疯狂擦拭柜台,玻璃映出他通红的耳朵。窗外传来林时和沫沫跳房子的欢笑声,一枚铜板从门缝滚进来,转着圈停在他脚边。
  “对了,”杜老头往楼上走时突然回头,“程家小子既然连当票都认得出...“老花镜闪过一道诡光,“他肯定也看出你英文是跟码头洋水手学的。”
  林烬腿一软坐在蒲团上,怀里的《牡丹亭》啪嗒掉在地上,正好翻到“情不知所起”那页。张冠清突然把抹布甩过来:“愣着干嘛?背台词啊!下周三你要是敢丢明德的脸...”威胁的话没说完,他自己先被口水呛着了。
  他一把抓起《牡丹亭》,书页哗啦啦翻得飞起,梗着脖子朝楼梯口吼:“杜掌柜!您老别想溜!”他手指戳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声音都劈了叉,“这些朱批是甲骨文吗?您得给我当翻译啊!”
  杜老头在楼梯上一个趔趄,老布鞋差点踩空。他扶着栏杆颤巍巍回头:“小兔崽子...”话没说完,林烬已经蹿上来拽住他衣摆,活像只耍赖的狸花猫。
  “您当年能在《东方杂志》发文章,”林烬眼睛亮得吓人,另一只手啪啪拍着书页,“现在教教我怎么把‘情不知所起’翻译成'loveisblind‘不过分吧?”
  【林烬故意把《牡丹亭》经典台词“情不知所起”歪解成英文俗语“loveisblind”,其实原文更接近“affectioncomeswithoutreason”】
  张冠清在楼下“噗”地喷了茶。
  杜老头气得山羊胡直抖:“暴殄天物!这是万历刻本!”老头一把抢过书,枯瘦的手指却轻柔地抚平被林烬翻皱的页角,“要讲《牡丹亭》,得先明白汤显祖在临川四梦里...”
  “停停停!”林烬双手比叉,“您就直接告诉我,下周怎么在那些文化人面前装...不是,是优雅地侃侃而谈!”
  阁楼的老座钟当当敲了四下,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泛黄的书页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杜老头突然眯起眼睛,露出个让林烬后背发凉的笑容:“简单。第一,把‘卧槽’改成‘呜呼’...”
  楼下突然传来“咣当”巨响。张冠清踹翻了板凳,举着本《英文习语大全》杀气腾腾冲上来:“先教他别把'tobeornottobe‘当济慈的诗!”
  【前文林烬内心os提到自己只会“tobeornottobe”,这句实际出自莎士比亚《哈姆雷特》】
  夕阳西下,林烬瘫坐在书店门前的青石台阶上,怀里搂着刚卖完报回来的林时。晚霞把兄弟俩的影子拉得老长,活像两根被晒蔫的苦瓜。
  “哥哥你怎么啦?”林时仰起小脸,发现自家哥哥正眼神涣散地望天,嘴里还念念有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深...深他大爷啊!”
  “芭比q了——”
  沫沫蹲在旁边数铜板,闻言好奇地凑过来:“烬哥哥说‘芭比q’是什么呀?是新出的洋糖果吗?”
  “就是...”
  林烬有气无力地比划着,“好比你们卖报时突然下雨,报纸全淋湿了的那种感觉。”说着突然把脸埋进林时瘦小的肩头,“哥哥我啊,现在就像被《牡丹亭》和《莎士比亚》同时砸了脑壳...”
  林时被他蹭得痒痒,咯咯笑着去推他的脑袋:“可哥哥现在穿得比学堂先生还体面呀!”小手摸到青色长衫的暗纹刺绣,突然压低声音,“是不是...那些少爷小姐欺负人?”
  要命!这小孩怎么这么敏锐!
  林烬猛地坐直,结果后脑勺“咚”地撞上门框。他龇牙咧嘴地揉着头,突然瞥见沫沫破书包里露出的《三字经》——封面上歪歪扭扭写着“林时教沫沫认字”。
  “没事儿!”他一把揽过两个孩子,突然来了精神,“走!哥哥请你们吃小馄饨!”说着从袖袋摸出三个铜板,在夕阳下晃得金光闪闪,“今天程教授给的茶,转手卖了五十文呢!”
  林时和沫沫欢呼着蹦起来,三人的影子在石板路上叠成一团。远处传来秦逸兴黄包车的铃铛声,混着弄堂里谁家收音机咿咿呀呀的评弹——“世间何物似情浓,整一片断魂心痛...”
  林烬突然顿住脚步,怀里的《牡丹亭》啪嗒掉在地上。沫沫弯腰去捡时,听见他幽幽叹气:“原来杜丽娘是愁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