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华韵娱乐公司,宇树工作室。
  梁嘉树单手撑颌坐在实木班台桌前,按掉频频震动的手机,他向两耳各塞入一枚白色耳机,转头继续凝视显示器。
  镜片上的反光映出清晰的监控画面。
  丁篁和梁霄正在家里做大扫除。
  因为自己给保洁放了长假,保持卫生这些琐碎杂务都需要留在家里的人亲力亲为。
  梁嘉树本以为按照丁篁每天颓废的状态,一定打扫不久就会去休息。
  但没想到,他亲眼看着丁篁和梁霄分工明确地一个吸尘一个清洗床品,洗完再一起拿去后院去晾晒,之后又一内一外互相配合擦玻璃……整个上午过去,丁篁都没有撇下梁霄,而且看样子还很乐在其中。
  只是大扫除而已,梁嘉树不明白,这是什么能够让人愉悦放松的活动?
  不然将床单挂上晾衣绳,在被风吹起来的布料空隙间偶然望到对方,怎么会不约而同笑出来;正擦着玻璃,忽然将泡沫抹到对方脸上,又开始隔着玻璃画起白眉毛白胡子,怎么会画得津津有味;原本方向相对各擦一边地板,为什么会向彼此跺着脚靠近,仿佛还跟着一道自己听不见的音乐声在律动……
  盯着监控视频,丁篁还找出自己以前的运动服给梁霄换上,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好像时光倒退了十年,就连丁篁脸上的轻松自然,都是自己太久都不曾见到的。
  梁嘉树望着他们不知过去多久,心中的失控感不断加重,脸色也变得多云转阴。
  最近情绪波动的次数明显增多,他不是没有察觉。
  而要追本溯源,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年轻的梁霄突然出现后,引发出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他的到来让丁篁逐渐产生变化,变得不再像从前那样,视自己为唯一。
  无论是中秋那通忘记拨打的电话,还是自己缺席的生日,丁篁后续反应都让他始料未及。
  这种失控感和自己受到的关注被分散的不悦,让梁嘉树反省:
  既然已经决定分开,那这些情绪都是多余的。
  所以他在生日过后刻意冷落了丁篁一段时间,只是没想到,丁篁竟也真的不再联系他。
  多余情绪又开始扰乱理智,梁嘉树破天荒主动回家,想给丁篁一个惊喜。
  结果推开门等待他的,是黑漆漆的房间,还有终于被自己发现的欺骗和背叛。
  当时顾不得思考,梁嘉树只想让那两个人立刻出现在自己眼前。
  于是派人送去身份证,之后又给海东市的二老打去电话,旁敲侧击打探丁篁的消息。
  只是在听到丁篁不分昼夜尽心尽力地替自己在医院陪床后,梁嘉树又逐渐冷静下来。
  果然,他想,丁篁还是放不下自己的。
  丁篁也不是主动背叛了自己。
  其实仔细想想,梁嘉树十分清楚,像丁篁那么心软单纯,被年轻的梁霄随便用点心眼就会束手无策。
  而他面对年轻的梁霄越是心软,越是说明,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沉迷自己。
  不过年轻的终究是碍眼的,而且有越来越碍眼的趋势。
  盯着监控画面里和丁篁有说有笑的那道身影,梁嘉树逐渐眯起眼睛……
  傍晚,做完大扫除,丁篁和谈霄两人又累又脏又满足地头挨着头,交错躺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
  抬头瞥了眼墙上挂钟,快到梁嘉树回来吃饭的时间了。
  随即身旁的人半坐起身。
  丁篁问:“做什么?”
  谈霄答:“做晚饭,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丁篁按住他,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然后在谈霄注视下点开外卖软件。
  他清了清嗓子问:“你想吃什么?”
  谈霄挑眉,勾起嘴角意味深长道:“怎么,这次不自己下厨了?”
  丁篁翻身爬起,用后脑勺和一对发红耳廓对着他,小声地说:“算了不问你了。”
  “好了我不说了,”谈霄拖住丁篁手腕,把人又拉回地板上。
  “吃什么,我想想啊——”他拖长声音道。
  半小时后,梁嘉树回到别墅,外卖刚好也摆上桌。
  是各种口味的炸鸡。
  大概刚出锅不久,外壳还很酥脆,色泽金黄喷香诱人。
  但在玄关看到满桌炸鸡的包装盒时,梁嘉树挂衣服的手明显一顿。
  因为要控制体重,他从来不会吃这么高热量的食物,而且丁篁也是知道的,但……
  对面两人已经落座长条桌同一侧,戴好一次性手套准备开吃。
  一时间,餐桌上好像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河,隔开两边有明显温度差的空气。
  “阿霄,帮我递一下那边的辣酱。”丁篁随口对谈霄说道。
  不料,对岸的梁嘉树却率先有了回应。
  男人身形顿住,慢慢皱起眉看着丁篁,镜片后细长的双眼深不见底。
  “小竹,”他沉声说,“你刚才叫他什么?”
  第21章
  “阿霄。”
  又重复一遍,丁篁迎上梁嘉树视线,目光平直地问:“怎么了吗。”
  梁嘉树眼神微动,略略低头片刻,扯起嘴角露出惯常示人的公式化笑容。
  “怎么突然叫得那么亲近?”
  他放松声线自然地打趣:“他才出现一个多月,你们关系就变得这么好了?”
  “哦……还行吧。”
  丁篁垂眼错开来自对面的注视,转头接过谈霄递给他的酱料。
  安静两秒,又开口补充道:“主要是想用称呼做一下区分。”
  “可你之前都没有——”
  几乎是立刻接话,梁嘉树说到一半又堪堪停住。
  微微张开的齿间还有气流打转,剩下半句“这样叫过我”,被他缓慢咽回喉咙。
  如果真说出来,倒显得咄咄逼人,好像自己失态了一样。
  情绪如退潮般回落,梁嘉树从刚才莫名其妙的冲动中冷却下来。
  向前推开餐盘,他隔着长条餐桌向对面两人微微颔首,姿态温文尔雅。
  “突然想起我还有个工作会议,你们慢用。”
  说完,梁嘉树转身离席。
  只是夜深人静时刻,被若有似无的焦躁感挠抓神经,梁嘉树又不请自来地站到丁篁卧室门前。
  一身睡衣是新拆封的,头发重新打理过,须后水和颈侧的固体香膏味混在一起,在夜色中弥漫出醇熟暧昧的气息。
  梁嘉树抬手敲几下门,等候大约半分钟,里面的人起床将门推开半掌宽的缝隙。
  “怎么了,有事吗?”
  丁篁揉着眼睛,口齿粘糯带着明显困意的鼻音,像根羽毛扫在梁嘉树心里。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勾起唇,目光落在丁篁领口,越发肆无忌惮盯着那片外露的肌肤和锁骨。
  净白、细腻。
  让人牙尖痒痒。
  “小竹,方便让我进去吗,”放出曾经百试百灵的蛊人嗓音,梁嘉树轻柔说道,“我想和你聊聊。”
  “啊……现在吗?”丁篁呆呆地抬腕看表,“现在太晚了,还是明天吧。”
  说完打个哈欠,转身便要关门。
  梁嘉树立刻扒住门板,手指用力又将门向外拉开一半,这次丁篁终于露出整个身体,走廊上昏黄光线如潮水般侵入他的房间。
  踩着脚下浓黑影子走近半步,梁嘉树近乎循循善诱地低声开口:“其实,我很后悔,因为那晚生日没能赶回来,错过了你亲手为我准备的那么多道菜,所以——”
  半低下头,深深盯进那对形状漂亮的眼睛里,梁嘉树说:“小竹,能不能再帮我补过一次生日,嗯?”
  男人上扬的尾音飘在空气里,饱含期待,但时间分秒逝去,房间里迟迟没有响起另一道接话声。
  丁篁垂眼看着地板,静默片刻,略过了刚才的话题,而是直接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谁?梁霄?”
  两人间的对话忽然插入一个第三者,梁嘉树敛下眸光,语气转淡:“还不确定,怎么,小竹有什么想法吗?”
  丁篁摇了摇头,“那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他眼皮上抬,和梁嘉树四目相对,表情平静地说:“我只是在想,等你有了假期可以专心解决这个问题时,我也该离开了。”
  像是被话里某个字眼刺中神经,梁嘉树眼角不由自主跳了一下。
  他收回扒住门板的手,拍了拍丁篁肩膀:“先不聊这些,等我休假时我们再一起商量怎么办。”
  落在肩膀的手不着痕迹向下滑,攥住丁篁掌心捏了捏。
  “时间不早了,”他说,“你继续休息吧。”
  随后梁嘉树转身离开,动作干脆到甚至有些匆匆意味。
  之后几天,梁嘉树忙于工作收尾,不常回到别墅,和谈霄也算相安无事,丁篁则趁这几日把行李都打包清楚,眼下只剩最后一个房间还没整理。
  “杵在这儿干嘛呢,站在门口半天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