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陈世康火冒三丈地看向男人,还不曾有任何动作,就吃痛地松开了乔晚意,眼神不善地说道:“你他……”
  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轻描淡写地打断:“陈总,这位小姐是我们司先生的贵客。”
  陈世康面色顿变。
  司先生……
  今天拍卖会上姓司的大人物只有一个。
  他再打量眼前的高大强壮的身影,神态已然有所变化,甚至还添了一丝诚惶诚恐之色,说:“原来是司先生的贵客。”
  他瞬间换了副嘴脸,方才的狠厉之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后退了几步,搓着手,蜜蜡手串在腕间哗哗作响,脸上横肉堆出殷勤的笑容,对乔晚意说道:“这位小姐,刚刚都是误会,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
  乔晚意不咸不淡地说:“哦。”
  此时,黑色西服男人微微侧身,对乔晚意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司先生请你包厢喝杯茶,压压惊。”
  陈世康讪笑着后退,说:“那……那就不打扰了……”
  乔晚意也是此时,才彻底松了口气。
  “乔小姐,这边请。”
  乔晚意微微颔首,跟上了黑色西服男人的脚步。
  到达包厢门口时,另一旁的黑色西服男人拿出了一个扫描仪,正要往乔晚意身上扫时,帷幔后面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嗓音:“不用了,让乔小姐进来。”
  黑色西服男人这才收起扫描仪,为乔晚意掀开了天鹅绒帷幔。
  乔晚意走了进去。
  帷幔垂落的瞬间,外界的喧嚣瞬间被隔绝。
  包厢内的光线比外面暗了几分,空气里浮动着雪松的气味。
  司景辰坐在一张柔软的真皮扶手椅上,无处安放的长腿优雅地交叠着,月光白的马甲在昏暗的光线下仍旧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将他精细的腰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三件套西装每一处细节都严谨得近乎苛刻,领带结方正挺括,丝质衬衫的袖口严丝合缝地扣着。
  这样的司景辰,总让乔晚意有种想撕开他衬衣,破开他一丝不苟的模样的冲动。
  她甚至有些不合时宜地在想:他在床上也会这样吗?也是这般一板一眼的吗?
  也许是她待在门口的缘故,司景辰开口:“晚意,过来。”
  她这才回过神,走到他的身边。
  扶椅前方是一面单面落地窗,能将拍卖场地一览无余尽收眼底,包括座位上的陈世康。
  尚未看清拍卖台上的拍卖品,手腕忽然被身旁的一股力道轻轻一拽,下一刻,她直接坐在了司景辰的大腿上。
  他的手指应该是刚刚碰过装着冰球的威士忌酒杯,又冰又凉,轻轻地抚摸上她的脖颈,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修长的手指停留在珐琅怀表上。
  “有意思,做旧工艺倒是很考究,只不过真古董的包浆,刮不出这么整齐的切面,告诉你们老板,下次做旧时至少该用真正的古董机芯改装。”
  乔晚意知道里面的摄像头被发现了,说:“内容我都会过一遍的,我会剪掉这一段……”
  她有些窘迫。
  一是因为摄像头,二是因为两人突如其来的亲近。
  她的心脏砰咚砰咚地用力跳着。
  他身上的那一股好闻的气味瞬间席卷而来。
  她不用看镜子也知道,此刻她的耳朵一定红透了。
  第4章
  瓷白的肌肤染上一抹胭脂色。
  眼前的乔晚意明明紧张得连脖颈间脉搏都在他指尖下急促跳动,却还要强装镇定地绷直背脊。
  真有趣。
  他漫不经心地想,就像偶然发现了一件做工精巧的摆件,虽然不值得放进保险柜,但也能为博古架添几分生趣。
  拍卖厅的灯光忽然有了变化。
  展台上一束冷白光精准地打在一只青花瓷盘上。
  瓷釉在强光下泛出幽蓝的光泽。
  “第二十八号拍品,明代天顺年制青花缠枝莲纹盘,直径21.5厘米,附牛津考古实验室热释光检测报告。”
  拍卖师的白手套轻点电子屏。
  大屏幕立刻显示藏品编号。
  “起拍价90万港元,每次加价幅度10万,现在开始竞拍。”
  第一排有人举牌。
  拍卖师立即示意:“82号先生出价100万。”
  “42号女士出价110万。”
  “38号女士出价120万。”
  “66号先生出价130万。”
  乔晚意猛然起身,离开了司景辰,驻足在落地玻璃前。
  她调整了下颈间的怀表。
  二楼的一号包厢拍摄角度简直完美。
  陈世康的一举一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进入拍卖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举牌。
  66号是陈世康的号码牌。
  她打量着展台上的青花缠枝莲纹盘。
  以她对陈世康的了解,从背调资料看来,并不像是会买这种类型的古董。
  “明代正统、景泰、天顺三朝因政局动荡,官窑瓷器产出量极少,民间制品也存世稀少。”
  身后忽然响起司景辰慵懒的声调。
  乔晚意好奇地问:“所以这个青花瓷盘会很贵吗?毕竟物以稀为贵,”一顿,她又观察着底下的人,说:“但好像出价的人不多,如果很稀有,应该很多人抢着要吧……”
  “正统、景泰、天顺,这短短三十年,因为传世瓷器极少,所以在陶瓷史上被称为空白期。空白期赝品极多,真伪难辨,一般行家也不敢轻易下手。”
  “原来如此……”
  乔晚意听得认真,目光落在陈世康不停举起的号码牌上,又问:“起拍价九十万,一般会在什么价格成交?”
  “空白期的真品,成交价向来两极分化。如果是普通藏家竞价,三四百
  万能封顶,但如果是遇到必须得到它的人,就没有上限……”
  乔晚意点点头。
  她刚刚看得入神,并未察觉到司景辰已经站在她身后,只觉颈间一凉,怀表已经被摘下。
  宽厚的手掌覆盖住了怀表。
  下一刻,黑色西服男人走进。
  司景辰将怀表交给他:“林煜,帮乔小姐完成她的工作。”
  林煜应了声,离开了包厢。
  乔晚意微微一怔,还未开口,就迎上了司景辰的眼。
  他垂眸看人的姿态总带着一丝疏离感,眼尾微微下垂的弧度让他看起来既慵懒又危险。
  他嗓音低沉温和:“晚意,六个小时后我要去一趟伦敦处理事情,我和你相处的时间只剩……”他垂首看了眼腕表,“五个小时五十八分,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任何事让你分心。你可以相信我助理的工作能力,他会完成得很好。”
  乔晚意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司景辰慢条斯理地说:“你知道胡婉婷为什么放着一流二流的公关公司不找,非要找刘建宏的三流公关公司吗?盯梢、偷拍、操控舆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是刘建宏最擅长的。更重要的是,三流公司的人往往更听话。”
  乔晚意愕然道:“你连这些都知道吗!你是传说中的那种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男朋友吗?”
  她眼里的光亮取悦了司景辰。
  他低笑一声:“你还想知道什么?”
  乔晚意想知道的可太多了。
  想知道为什么微信上的他会这么冷淡。
  想知道朱晴是他的什么人。
  还想知道他为什么在港城?
  为什么不告诉她?
  更想知道他喜欢她什么?
  乔晚意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从小到大收情书被表白被搭讪的次数多得数不胜数,可是她很有自知之明,长得好看的女人太多了,尤其是像司景辰这种家境这种相貌的人,身边根本不缺漂亮女人。
  可是这些话,乔晚意问不出口。
  总觉得问了,他会觉得她很幼稚。
  她的目光落在冰桶旁边的拍卖目录上,迈了两步过去,在真皮扶手椅上坐下。
  她翻开拍卖目录。
  “我看到这个目录的时候就在想,你会喜欢哪一个?”
  她快速翻着目录,又说:“是宋徽宗的书画,是叶卡捷琳娜二世的鼻烟盒,还是埃及图坦卡蒙法老的匕首,又或者是珠宝之类的?”
  她假装不经意地停留在中间页面,指尖轻点:“还是说你更喜欢这种冷门古董?”
  指尖下是作装饰用途的19世纪法国“永动机”模型。
  司景辰垂眸凝望,唇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瘦金体过于雕琢,少自然之韵,像极了那个整日沉迷笔墨却丢了江山的皇帝;叶卡捷琳娜二世的鼻烟盒华丽精致,我书房里有两个,其中有一个还留着毒死她情敌的砒霜痕迹;匕首太危险了,真正的收藏家从不把凶器摆在台面上……”他一顿,指尖也来到拍卖目录的页面上,说道:“这个倒是不错,我中意它明知永动不可为而为之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