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教务长办公室。
墙壁上挂着历任教务长的肖像照片,深色实木的办公桌上整齐摆放着文件架和一台台式电脑。
而办公桌前,一位戴着金边眼镜的年长者正手持一份实验报告,面无表情地说:“令侄顽劣,上周五他调配了一种特殊的混合气体,在密闭通风橱内点燃,烧毁了半个实验室。”
司景辰在椅上双腿交叠,淡道:“理工生做实验难免会有磕磕碰碰,烧实验室也是常有之事。”
“司先生这话确实没错,只是我们查了完整监控……”
教务长在电脑上按下播放键。
监控里的司予安正在相邻的实验室里安装缓冲气垫,引爆前他还在实验台上铺好了防火毯,慢条斯理地穿上防爆装备,引爆时还挑衅地看了一眼监控,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是事故还是故意为之,显而易见。
而当事人司予安此时此刻正乖巧地站在司景辰的旁边,微微垂首,一言不发。
司景辰面色如常,指尖在扶手椅上轻点了两下,目光扫过监控画面。
“实验室的损失,司家会全额赔偿……”他转向教务长,声音不疾不徐:“另外,我听说贵校的人工智能训练服务器设备已经用了十年了?”
教务长推推眼镜:“确实该更新了……”
“下周会有人来安装最新型号,”司景辰站起来,理了理西装袖口,“至于司予安……”
他侧目看向垂首的侄子,语气陡然转冷:“回去就把《实验室安全手册》抄一百遍,用毛笔。”
司予安猛地抬头:“小叔!”
教务长已然明了司家这位掌权人的打算,由他处理便算是家事了。
这样的结果,不管是校方还是司家,都乐见其成。
教务长起身相送:“司先生,关于捐赠协议的细节……”
“我的助理会留下处理。”
司景辰离开前,似是想起什么,对教务长补充道:“对了,基金会最近在筹备一个青年科学家培养计划,贵校若有兴趣,可以派代表来相谈。”
目光落在司予安身上。
“至于你,跟我出来。”
暮色渐沉。
维多利亚时期的红砖教学楼在夕阳下泛着暖调的光,石板路被时间打磨得温润发亮。
泛着哑光的手工定制皮鞋踩在石板路上,一身剪裁精良的西装在光线下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轮廓。
司予安落后了半步,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家小叔身后。
小叔向来威严,他不开口,他也不敢出声。
半晌,司景辰终于停步,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侄子。
十七岁的年纪,正是年少。
脖颈间挂着头戴式耳机,穿着从地摊上买来毫无质量版型可言的卫衣,脚底踩着一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
耳机里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隐约泄露出来。
他命令道:“关掉音乐。”
司予安乖乖照做。
司景辰睨着他:“几年没见,胆子倒是长了不少,炸实验室的事也敢做出来了,是到青春叛逆期了吗?”
司予安不以为然地说:“小叔,你帮我个忙。”
司景辰挑眉。
司予安说:“是这样的,小叔你也知道,我本来就不想出国念书,可你哥哥嫂嫂非要送我出国,他们嫌我没出息,嫌我烦,十四岁就把我丢到英国来。小叔你是不知道,白人饭有多难吃,你看我都瘦成什么样了?我想回国念书,我想吃正宗的川菜!我想吃钵钵鸡,我想吃麻婆豆腐,我想吃水煮牛肉!”
司景辰:“给你送个四川的厨子过来?”
“不要!我要回国!小叔,求求你,让我回国吧,我不想在这里坐牢!你哥哥嫂嫂嫌我烦,我不回申城,我去京城念书可以吧?再过八个月我就成年了!你告诉你哥哥嫂嫂,到时候我就能动用家族信托基金,我就有钱了!我爱去哪儿就去哪里!”
司景辰看着叛逆的侄儿,有点头疼。
司予安又说:“我不喜欢伦敦,我不喜欢经常下雨的地方,我想要大晴天,我想要谈恋爱!小叔,你谈过恋爱吗?你肯定没有。司家人都知道你古板禁欲,常年不近女色,你以后肯定是找个门当户对强强联合的家族联姻,你们眼里只有权势
,只有生意,只有司家的未来,才不会在意小情小爱。可我不一样,我知道我自己没出息,这辈子就靠家族信托基金活着了,我唯一的追求就是谈个爱我爱得死去活来还不图我的家族信托基金的老婆!”
“你的父母才是你的监护人,我说了不算。”
司予安:“小叔,在司家你跺跺脚,我爸妈都害怕得不行,怎么就不算了?小叔,我要回国!我要回国!我要回国!”
司景辰被吵得耳朵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闹够了吗?”
司予安立马噤声。
他爸妈怕这位小叔。
他也怕。
二十八岁的年纪,却已执掌家族核心产业多年,那份与生俱来的威仪让家中晚辈都不自觉屏息。
他小叔不言语时,周身都透着老派世家的疏离矜贵,衣着发型永远是一丝不苟的,眉目沉静如水,偶尔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像是经过严格教养的产物,带着不容僭越的距离感。
而当他动怒时,眸光微敛,百年世家沉淀出的威严,无需疾言厉色,足以让人噤若寒蝉。
司予安实在难以想象,这个世界上能有谁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第7章
乔晚意第十五次看手机的时候,她的饭搭子同事江可瑶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八卦一下,你是谈恋爱了吗?”
正值午饭时间,两人在公司旁边经济实惠的快餐店里吃午饭。
江可瑶挖了一大勺番茄炒蛋,吞咽下去后,又说:“你要是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的,我就好奇一下。”
乔晚意放下手机,才说:“对,刚谈的。”
“你长得这么漂亮,能入你眼的是不是条件特别好?或者也长得特别帅的那种?还是情绪价值给得十足?”
乔晚意想了想。
论条件,司景辰是顶级的。
论样貌,他也是。
情绪价值,也不是没有。
两人见面的时候,他总是恰到好处的温柔体贴,像个真正的男友。可是一不见面,他在微信里像是失踪了一样。
两人的聊天记录仍然停留在八天前——
我回到申城啦,还有九天就能见到你了。
以及她的一张自拍。
司景辰并没有回复她。
乔晚意担心得要命,每天在网上搜伦敦的相关信息,企图能寻找出和司景辰相关半点的信息来。
只可惜什么都没搜出来。
她原以为两人有亲密接触了,他在微信上可能会和之前不一样。
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乔晚意在九天里,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
司景辰并没有那么喜欢她。
真喜欢一个人,即便是日理万机,即便是枪林弹雨,也会想方设法回复消息的。
不回就是没那么喜欢。
没那么喜欢能怎么样?
也不能怎么样。
乔晚意还是很喜欢司景辰。
本来明月就是在天上挂着的,偶然照亮了她一下,她总不能一直霸占着吧?
乔晚意有些心酸,不愿在饭搭子同事面前表露出来,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嗯,他是个特别优秀的人。”
被盖在饭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七八天前,乔晚意还会满心期待地飞扑过去。
如今认清事实的乔晚意,已然没有了期待,心情平静地拿起手机。
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她接通。
手机那头是一道不高不低的平稳声线。
“是乔晚意小姐吗?”
“我是。”
“真的很抱歉,司先生十天前吩咐我接您过来,但我最近家里出了点事,今天才处理完毕。您看什么时候方便过来?我派车去接您。”
乔晚意刚开始还期待了几天,想着能去司景辰生活过的地方看看,但手机一直没接到电话,加上司景辰一直不回消息,她心里的期待便也消失了。
如今接到电话,她心情很微妙。
她问:“他回国了吗?”
“是的,司先生今早就回来了,如果今晚能见到您,他一定会很高兴。您在哪里,我派车去接您。”
乔晚意心里刺痛了几下。
原来他早回来了。
可她不知道。
“喂?乔小姐?”
乔晚意觉得自己卑微到尘埃里了,可一想到能见到很久未见的司景辰,又在尘埃里悄悄地开出花来,深吸一口气,回复:“不用,你把地址给我,我下班了自己过去。”
乔晚意刚挂了电话,江可瑶那边手机跟着响起。
江可瑶面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