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雍叹气：“那对象呢？小地方，能找到什么样的对象？”
  “可能……找个放牛娃吧。”
  “我和你说认真的。”
  “我就是认真的。”
  秦雍不打算放弃：“小漪，你根本不像生病的人，完全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何必……”
  游漪没说话，秦雍理解不了她的选择。她辞职，绝对不是拍脑门的决定。这几年，她辛苦工作努力赚钱，就是在等待时机成熟。
  秦雍又问：“那你以后怎么生活啊？在北京，维持基本的衣食住行都是一大笔开销！”
  这些游漪都考虑到了，也计划好了：“这几年，我存了一些钱，大概有100万吧，按照3.55%的大额存单利率，每年净赚3万多，够我吃饭了。本金嘛，就留着养老。”
  “那房租呢？”
  “再想办法呗，现在流行副业，实在不行，我业余时间去做家政、送外卖、当代驾，怎么都能养活自己。”说着，游漪真的投入思考起来：“老秦，不如你给我发点私活儿吧，什么整理资料之类的工作都可以外包给我，也算一项收入。你了解我，保证保质保量！”
  秦雍看她真的是铁了心：“现在就给你一个，关于《全球与中国罕见病药物市场规模研究报告》，你先搜集资料吧。”
  游漪立刻笑了：“老秦，你太体贴了。”
  秦雍最后的努力也泡汤了，心里难免失落。
  “小漪，你走了，想再回来就难了。”
  游漪盯着离职审批单上的“麦兰恩（中国）咨询有限公司”，心里有些酸。
  研究生毕业后，游漪就入职麦兰恩，成为秦雍手下。她干什么都快，脑子快，说话快，走路快，PPT做的惊艳，找茬填坑更是大师手笔。最关键的，她肯拼命。从照虎画猫到独当一面，游漪跟着秦雍一路打怪升级，做了不少项目，也拿了不少奖金。以后，白花花的钞票就不会每个月按时打到卡上了，免费的咖啡豆健身房也无福消受了，每年例行的出国团建旅行马上要成为过去式了，虽然一般只是新马泰港澳日韩，而且因为疫情已经暂停了……
  游漪咬咬牙：“不回来了”。
  秦雍没办法，只好在离职审批单上签字。
  晚上，宋衍吃完饭，坐在书桌前整理白天带回来的资料。翻着翻着，看到了两个二维码，夹在一堆病历中特别显眼。
  今天游漪说的有板有眼，正中要害，宋衍心里也挺好奇的，索性去她的“江湖游漪”公众号看看。
  这才发现，游漪说的不夸张。这个平台上，除了罕见病知识科普，还包括症状自查、诊疗地图、医生推荐、专家讲座、病友互助、心理疏导，就连到大城市治病的生活指南都迭代了好几版。最新一篇文章是关于SMA的医疗援助项目介绍，评论区很多家长留言感谢。
  宋衍点开账号信息，注册时间2013年7月，一直持续更新。
  他越看越投入，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一个靠谱的儿童罕见病公益平台，而且已经颇具规模，起码在罕见病圈子里小有名气。
  宋衍立刻扫描游漪的个人微信二维码，添加好友。
  可是过了很久，对面都没有动静。
  宋衍继续翻看公众号，一篇都不想错过，手指都快点抽筋儿了。
  终于，手机屏幕跳出一条提醒：1个联系人发来1条消息。
  宋衍点进去，然而游漪只是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并没有说话。
  宋衍：你好，我看了公众号的内容，科普知识很专业，你也是学医的吗？
  又是很久，依旧没有回复。
  宋衍只好刷朋友圈玩儿。
  突然，他刷出了一条新发布的内容。
  游漪：求助万圈，谁在国外，可以帮忙代购一些特殊医学用途婴儿甲基丙二酸血症配方粉吗？
  第02章 这么巧吗
  第二天周六，游漪和姜主任约好了，上午去她家里请教几篇关于罕见病药物研发最新进展的论文。
  早晨8点，游漪就到了。
  然而，当门打开的时候，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都愣住了……
  竟然是宋衍！
  他看起来还没完全醒，穿着睡衣，目光惺忪，活像一头炸毛的大狮子，完全没了昨天见面时咄咄逼人的气势，显得随和了很多。
  不过，等他看清楚眼前人的样子，瞬间清醒，双眼皮折痕都瞪的更清楚了。
  “游漪？”
  游漪赶紧退后几步，抬头看门牌号。确认了，她没走错单元和楼层……
  所以，宋衍怎么会在这里？
  正纳闷着，屋里传来姜主任的声音：“是小漪来了吗？”
  “姜主任，是我！”
  “小漪，快进来！”姜主任个子不高，头发已经白了大半，小跑着从厨房冲出来，戴着围裙，举着湿漉漉的手：“最近天气冷，我熬点儿桂圆红枣蛋花糖水，一会儿尝尝我的手艺！”
  游漪已经跟着姜主任进屋，宋衍还愣在门口。
  “姥姥，你们认识？”
  游漪：姥姥？
  姜主任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哎呀，忘了给你们介绍了。小漪，这是我外孙，宋衍。衍子，这是游漪，我的老朋友了。”
  宋衍：老朋友？
  “小漪，你们先坐，我一会儿就好，然后就和你说论文的事儿。”
  姜主任说着，回到了厨房。
  空气尴尬了三秒。
  宋衍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游漪还和往常一样，喜欢看姜主任的字。等到宋衍再回到客厅的时候，游漪正盯着书桌上一幅临摹的赵孟頫楷书《妙严寺记》。
  宋衍想问游漪是怎么和他姥姥认识的，但是这个问题可能比较敏感，索性不问了。
  “你也喜欢书法？”
  “喜欢看，写不了，我浮躁。”
  游漪了解自己。
  然后转头，一脸惋惜地对着宋衍叹气：“宋大夫，早知道我就不挂号了，白花了50块钱挂号费。”
  这个转折太突然，出乎宋衍意料，还好他反应快：“医保报销40。”
  “那也要10块！”
  “你要反思的不是10块钱，而是占用了别人的挂号名额。每天号源有限，挂不到的就只能往后拖了。”
  所以，他昨天就是因为这个摆冷脸的？
  “宋大夫，昨天你的号没挂满。我一直等到快截止了，还有余号，我才挂的。”游漪虽然十分不忍心，但还是非常诚实地陈述了真相，非常完整的真相：“而且，只有你的号没挂满。我不仅没有浪费医疗资源，还帮你创收了。”
  当然了，游漪本来想挂的就是宋衍的号。
  宋衍也不解释，嘴角幅度很小地轻扬了一下，十分无所谓的样子，又换上了昨天那副把周围一切都看穿了的掌控感。
  游漪接话：“不过可以理解，其他的都是经验丰富的主任医师，你最年轻……而且，这10块钱真的不白花，不仅加到了宋大夫微信，还立刻帮了我一个大忙！”
  昨天晚上，游漪回家后和周凡敲定了一下纪录片的拍摄细节，本来打算早点儿休息，刚躺到床上，微信群就开始震。
  由于疫情，甲基丙二酸血症患儿家长需要的特殊医学用途婴儿配方粉断供几个月了。其实，断供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般情况下，家长会囤3个月的量。起初，大家没当回事儿，还是按照老办法，同城的互相借一下，以为就能撑过去了。可是，这次断供的时间太长了。全国各地的病友都把手里的特医奶粉拿出来分，还是不够，根本匀不出来。更可气的是，有些家长迫不得已在网上找渠道，被人借着帮买特医奶粉的旗号卷走了40万，现在嫌疑人已经逃到国外了。
  昨天晚上，大家集思广益，最终决定自己从国外代购。
  所以，就有了游漪那条求助万圈的内容。
  消息一发出去，马上有人响应，最快的就是宋衍。两人立刻语音沟通，游漪把需要的特医奶粉品牌和种类发给宋衍，拜托他请同学代购，顺手转过来一笔钱。宋衍本来打算买到之后再说，无奈游漪坚持，他只好先收下。
  几分钟的时间，两人的关系已经深入到金钱交易层面了。
  游漪现在还不能平复心情：“宋大夫，我当时特别惊讶，你不收钱就不怕我是骗子？”
  宋衍更惊讶：“我收了钱，你就不怕我是骗子？”
  游漪才不怕：“你跑不了，我对你了如指掌！”
  说着，作出一个了如指掌的手势，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宋衍也不怕：“可以持续作案七年，还拥有一堆忠实用户，就算是骗子，也是一个有点儿用处的骗子。而且，哪有骗子会主动交全款的……”
  两人正聊的开心，姜主任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三碗桂圆红枣蛋花糖水。游漪和宋衍赶紧过去帮忙，都被姜主任挡回来了。
  “原来你们认识啊，这也太巧了！”
  刚才游漪和宋衍聊天的内容，姜主任全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