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姜姝道:“越快越好!”
  陆凛大喜,恨不得当即就把姜姝踢出家门,他朗声道:“你是我陆家妇,又本本分分伺候了易儿一场,我决不会亏待你。”
  话毕,陆凛唤来肖卫,吩咐道:“你快些往宴西堂跑一趟,让太太给二奶奶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告诉太太,二奶奶不日便会出嫁,她一定要利落一些。”
  陆家在钱财上,从来都不吝啬。
  只要姜姝过的好,和叶潜一条心,陆长稽才会死心。
  陆凛从匣子里拿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递给姜姝:“这是我给你的添箱,你好生守着,钱财富余了,日子才能好过。”
  姜姝也不推辞,接过银票,向欣春苑折返。
  欣春苑门前落着一顶软轿,那软轿是赵氏所用。
  姜姝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
  她到凤藻宫照料陆长稽的事瞒不过赵氏,现下要成亲了,赵氏必然得找她说话。
  姜姝挺直腰板踏进房门。
  花厅里灯火辉煌,赵氏身穿一袭黛紫色阔袖衫端坐在玫瑰椅上,手中笼着暖手炉,凤眸凝着姜姝,神色端肃。
  她单刀直入:“你和雪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姝摇摇头:“儿媳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
  赵氏的眸光愈发凌厉,脸上露出鄙夷之色,阴阳怪气讥讽姜姝:“你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专会旁门左道!”
  “当初易儿便是被你勾得丢了魂魄,非你不娶,我这才到你姜家下了聘。现下雪霁竟也成了你的裙下之臣,姜氏,你好大的本事。”
  若是以前姜姝也就忍了,可想到陆长易的所作所为,她再也不要忍辱负重。
  陆长易不给她留活路,她又何故给陆长易留颜面。
  她迎着赵氏的目光看过去,轻声道:“母亲,您猜我为什么要和大伯苟且?”
  赵氏微愣,万没想到姜姝会把阴私之事摆到明面上。她挥挥手,想把周嬷嬷遣到外间。
  姜姝挡住周嬷嬷,朗声道:“我找大伯苟且,是因为世子不能人道,但凡世子中用些,但凡母亲不以怀孕逼迫我,我又何至于勾引大伯?”
  “母亲,不是我水性杨花,是世子太无能呀!”
  姜姝的语调又轻又柔,像缓慢绽开的曼陀罗,美丽的外表下包着剧毒的芯,一点一点将人荼毒。
  “你在胡说什么?”赵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她怒目瞪着姜姝,仿若要把姜姝生吞活剥。
  姜姝毫不退缩:“母亲若是不信,大可以寻温太医询问,温太医……”
  “你闭嘴!”赵氏呼吸急促,胸脯上下起伏,她打断姜姝,大步向门外奔去,衣袖在空中挥出烈烈风声。
  屋内只剩下姜姝一人,姜姝仰躺到贵妃榻上,勾起唇角,扬声大笑,藏在心里的浊气,总算发泄了出来。
  两日后,叶潜上门下聘。
  叶家家底薄,财力无法和信阳侯府比拟,但叶潜带的聘礼,便是赵氏瞧了也挑不出错处。
  当朝不似前朝,下聘的礼仪简化了很多,聘礼也比前朝要简单,叶潜不仅按前朝的礼仪到信阳侯府求亲,还十分用心的准备了聘礼。
  大雁、布匹,牛、羊、白鹅、阿胶、米、酒、茶、坚果……这些物件皆
  绑着红绸整整齐齐放在正院。
  除了之外,叶潜还准备了五千两聘金。
  叶家一直不富裕,姜姝没想到叶潜会准备这么多聘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筹来的。
  姜姝把叶潜拉到梢间,低声问道:“你怎么准备了五千两聘金,从哪里得了这么多银钱?”
  中举以后,叶潜名声大噪,经常有人请他写字作画,润笔费十分可观。饶是如此,因着叶家没有根基,短短时日内,他也凑不够五千两聘金。
  姝儿似明珠一般耀眼,从陆家嫁到叶家,已受尽委屈,他总要给足她颜面。
  他说:“父亲在时,留下了一些墨宝,我把那些墨宝拿出去典了,换了一些银两。
  墨宝的银两再加上我的俸禄和润笔费,零零总总凑了四千二百一十三两银子,四千两不好看相,我便找恩师借了八百两银子。”
  姜姝皱起眉头,叶父才高八斗,一手字写的出神入化,他壮年而逝,去世以后,便是叶家再艰难,叶潜都没舍得卖掉他的墨宝,没想到叶潜竟为了给她凑聘金,把叶父的墨宝卖掉了。
  姜姝只觉得可惜,面露不愉。
  姜姝幼时过的并不富裕,叶潜见她面色惆怅,唯恐她为生计发愁,补充道:“我现下除了俸禄还有润笔费,很快就能还上恩师的银子,你莫要担心。”
  叶潜处处为姜姝着想,姜姝不好发作他,她斜了叶潜一眼,嗔道:“我们结识许多年,知根知底,你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做什么?”
  话说的不好听,语气却是好的。
  叶潜得知姜姝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他冲着姜姝笑了笑,神采奕奕。
  姜姝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走到墙边,打开立柜,从里面取出一套衣裳,那衣裳由缂丝所制,上面绣着如意团花花纹,十分雅致清爽。
  她把衣裳捧到叶潜面前,开口说道:“我给你做了一件圆领袍,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穿上试试。”
  叶潜把衫子穿到身上,那衣裳不长不短,不肥不瘦,正正合适。月白的料子,衬得他愈发清矍,说是面如冠玉都不为过。
  姜姝擅女红,眼光独到,只消看一眼,即便不量体,也能给人做出合身的衣裳。
  缂丝华贵,知道尺寸合适以后,叶潜把衣裳脱下来,叠得整整齐齐。
  他说:“我从未穿过这么好的衣裳,待三朝回门的时候再穿,没得糟蹋了这好料子。”
  姜姝不置可否,衣裳是给叶潜做的,叶潜愿意什么时候穿就什么时候穿。
  夕阳西下,天色一厘一厘暗下来,叶潜不好久留,温声对姜姝道:“你等着我,三日后我来接你。”
  三日后便是他们的婚期。
  姜姝点点头,把叶潜送到大门口。
  烛火摇荡,火舌把陆长稽手中的信纸吞噬殆尽。
  灼灼的火焰舔舐着他的手指,他仿若感觉不到疼痛,纹丝不动。
  陆长稽到陇原以后忙得焦头烂额,饶是如此,每日也都会抽出时间给姜姝写信,陇原靠北,有很多南方没有的小玩意儿,陆长稽把这些小玩意儿收集起来,派人送给姜姝。
  她比他年幼,想来当喜欢新奇的东西。不出所料,她回信说,很喜欢北地的玩意儿。
  他给她写信,她就给他回信。
  言语温馨,含情脉脉。
  若不是下属飞鸽传书,把她要成亲的消息传给他,她怕是要一直瞒着他。
  她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是她几次三番引诱他,现下觉得他没有用处了,便要弃之如履吗?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容易的事!
  皮肉灼烧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开来,程栾惊呼一声,跑上前,把蜡烛吹灭。
  火焰已经把陆长稽的指腹灼破,露出一圈血肉模糊的粉色。
  程栾拿出药膏,欲要给陆长稽涂药,陆长稽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程栾小心翼翼看着陆长稽,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惴惴地退到门口。
  约莫过了一刻钟,房门从里面打开,陆长稽看着程栾,沉声道:“准备行囊,即刻回汴京!”
  回汴京?程栾大惊,他跪到陆长稽跟前,苦心规劝:“大人,您来陇原以后擒拿了数十位卢党旧部。手段果决,闹得陇原人心惶惶。
  那些潜逃的叛贼牟足了劲儿想要置您于死地,若不是您冒然出门,怕是会陷于险地。”
  短短五日,已有好几批刺客想要刺杀陆长稽,若不是都督府防守严密,怕是已酿成大祸。
  陆长稽自然知道自己的处境,但他现下管不得这些,他只知道,他若是回去的晚了,姜姝就会成为旁人的妻。
  第57章
  赵氏行事有自己的章程,虽和姜姝不欢而散,依旧给姜姝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周嬷嬷来到欣春苑,把嫁妆册子捧到姜姝跟前,温声道:“二奶奶,太太已把您的嫁妆登记造册,嫁妆是妇人的安身立命之本,还请您到正院清点一番,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姜姝接过册子,触手沉甸甸的,十分有分量。
  她已决定再嫁,若有骨气,当和信阳侯府撇的干干净净,合该拒绝信阳侯夫妇给她的陪嫁。
  可惜,她吃过没钱的苦,知道贫困的苦楚,既然信阳侯夫妇愿意给她财帛,她欣然接受便是。
  姜姝拿着嫁妆册子向前院走去,路过碧华楼,只见陆长风正坐在高高的围墙上,百无聊赖地嗑瓜子。
  左手虚虚拢着一团瓜子皮,风一吹,那些瓜子皮随风飘扬,零星落到甬路上。
  他皮肤蜡黄,眼皮耷拉向下耷拉着,仿若老了好几十岁。听到脚步声,陆长风轻佻地“啧”了一声,居高临下看着姜姝,嘲讽道:“都说胡泠霜不要脸,论风流,二嫂也不遑多让。